可能是ICU室就设置在这里,这一层十分安静,所以,即使杨初浅把声音压得这么低,这么小,向筱楌还是听得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能这么沉得住的女人,果然不是简单的绝色,听听她这话说得……啧啧啧,和孙白玫比起来,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啊。见她一副话未完的样子,向筱楌也不急着说话,静静地与她对视着,等着她的下文。果然,杨初浅在回头含情脉脉地看了沉睡中的秦炜晟一眼后,脖子才刚扭正过来,就听到她的声音随之响起,“昨晚,我因为受惊吓过度,后来晕过去几个小时,是他一手帮我处理我妈住院的那些事情,一夜未睡,白天又忙这忙那的,也没合上眼过,大概是累坏了,半小时前,才刚刚睡着,你要是想跟他说话,要不,我过去叫醒他?”
呵呵,瞧她这话,任何一个路过听到她们对话的人,还以为,她才是秦炜晟的妻子,而她不过是个外人。杨初浅这字字句句,单独拆开来,没有任何一个字,一个词,是具有挑衅意味的,可是连在一起,再配上她的语气,还有她的态度,更重要的,是配上她的身份,却无一不是一种挑衅。那意思仿佛在告诉向筱楌,她和秦炜晟的感情已经好到犹如老夫老妻一般,过去的一天一夜里,他片刻不曾休息地在为他未来的丈母娘的病情忙碌着,那平静的态度,就好像这是每一个女婿都该为丈母娘做的一样。向筱楌卡壳了的脑袋,在杨初浅无声无息间出现在她面前时,就像电脑重启了一般,又开始运行起来了,闻言,她的脑袋一偏,将被杨初浅挡住的视线,从从容容,大大方方地落在秦炜晟身上,扯唇,微微一笑,“他对睡觉的地方,很挑剔,不能让他安以放心的环境,不是舒适的大床,像这样的小憩,他一般都只是打个瞌儿,不会超过十五分钟的。”
人家用斯文的方式跟她宣战,向筱楌同样也用斯文的手段回击,轻飘飘几句话,就在不动声色间,把杨初浅的谎言给戳破了。在我面前显摆和他的亲密程度?你这不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么?杨初浅以为,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她其实很想向筱楌也像那些悍妇一样,撸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来打她,那样,她在秦炜晟面前,还能占得几分理,结果,向筱楌的表现,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意外,不仅仅是向筱楌今晚的表现,还有小休息室的事情和近期她和秦炜晟约会的事儿,虽然杨初浅不曾亲眼看到向筱楌目睹过自己和秦炜晟约会的事儿,但她相信,神秘先生既然安排了,就肯定会让向筱楌知道的。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向筱楌竟然一次也没有上门找她算帐,杨初浅不禁怀疑,她是准备跟那些害怕被丈夫抛弃的中年妇女一样,打算对丈夫的“出轨”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就这样耗在秦炜晟身边一辈子;还是,她就是那么相信秦炜晟,哪怕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约会,她也相信他不会背叛她?如果说,没见到向筱楌之前,杨初浅吃不准向筱楌是什么态度,那么现在,她见到向筱楌了,可她还是吃不准向筱楌对秦炜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她不在乎,她却会为秦炜晟而反击自己;说她在乎,她这个不愠不火,不恼不怒的样子,哪是在乎该有的表现?秦炜晟和神秘先生都不允许她去找向筱楌,为免把他们惹怒了,招来自己承担不起的后果,杨初浅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今晚的意外相遇,可是她刺探敌情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她一定不能轻易被向筱楌击溃,她一定要了解到,向筱楌对秦炜晟现在是什么态度。想到这儿,杨初浅又一次回眸,情意浓浓地凝望了那个正在沉睡中的男人,她也不去与向筱楌正面辩驳什么,唇角一翘,扬起一抹沉溺于爱河中的柔柔微笑,“可能是感觉到我就在他的身边,能让他安心放心吧,这一睡觉,他睡得倒是挺安稳,挺深沉的。”
噗……她这言之意,就是说自己不能给秦炜晟安心放心的感觉咯?向筱楌对杨初浅当真是刮目相看,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轻易就化解她的反击,同时,还向“刺”过来一招,明明实力这么深厚,又正是得宠之时,却不见她主动来找过自己耀武扬威过,就连今晚的意外相遇,她都表现得这么“谦逊”,连真正带有攻击性的字、词,都不见她用上一个,这让向筱楌感到十分纳闷,但她也没那么心情去猜,含笑的眼睛,轻轻自秦炜晟身上瞟过,“他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捂得太严实,被子从来都只盖到肩膀下,你看他那眉毛拧得……”说到这里,她朝秦炜晟的方向努努嘴,示意杨初浅看去。后者一个不小心,就这样被带进坑里了,顺着她的示意看去,果然看到秦炜晟皱着眉毛,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心疼得不忍心让他有一秒难受的杨初浅,放轻脚步,“咚咚咚”快速跑到秦炜晟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外套往下拉低一些……只可惜,杨初浅的后脑勺上没长眼睛,否则,在她刚转身的时候,就一定发现,随着她的转身,向筱楌的眼底里,浮起一抹如此再明显不过的嘲讽。杨初浅努力将自己的动作放到最轻最轻,可到底还是才刚眯上眼睛不久的秦炜晟给惊醒了。蓦然转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杨初浅弯着腰,脸朝自己靠得那么近,秦炜晟顷刻间摆出不悦之色,“你最好自重……”想坐正起来,刚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还盖着件女式外套。看到秦炜晟脸上的不悦,再听到他说要她“自重”的话,杨初浅顿时尴尬难过得咬了咬唇,脑子里正在想着该用什么话来化解自己的尴尬时,就发现,秦炜晟的眼睛已经看向自己那件盖在他身上的外套了,满脸的尴尬瞬间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得窃喜期待,看到这件外套,他就该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了吧?也该发现,自己有关心他,多爱他,多无微不至地在照顾他了吧?听说,性格越是冷漠,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就越是显著的男人,他就越想要有个贤内助,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像向筱楌那样,看到他累得都疲惫在椅子上睡过去了,也不愿意上前多看他一眼的女人,能是个贤内助?平时会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他?这下,他总知道,谁才更适合他了吧?可惜的是,这个梦做的时间有点儿短,杨初浅都还没细细品尝一下这梦里的甜蜜滋味儿时,下一秒,她就被一件用力扔到自己身上的外套给惊醒了,“杨初浅,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谁准你拿你那些肮脏的东西来碰我!”
这下子,秦炜晟的脸上,可就不再仅仅只是不悦了,而是厌恶,像被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脏东西给碰到一样,恶心得他想吐,冲杨初浅低斥完,他立马拿出手机,给李时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给我带套衣服过来。”
他时刻都记得,上一次,自己一时不察,带着一身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儿回家时,小家伙那厌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