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离去的背景，感觉有一种毒液顺着血管在我全身蔓延滋生，刺痛又真实。此时阳光是暖的，可是我的心却是冷的。在花园里呆到夜幕降临，回到重症监护时听见舅舅和青青妈在那里商量着筹钱的事情。等青青妈不在的时候，我才去找舅舅，舅舅告诉我青青妈打算把家里的牛羊全给卖了，房子也抵押掉，而他自己也在筹划着把鸡场给转卖了。我给的那些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后续治疗还是一个天大的窟隆。舅舅让我进去看看青青，我坐在她旁边，笑着挖苦说：“看吧，还是被连累了吧？以后看你还敢不敢大包大揽了？！”

凝望着她双目紧闭，一声不吭的样子，我难受地吸了吸鼻子：“一定要挺过去，答应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你。我妈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离开我！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求你！“我发誓，一定让你看见，伤害你们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们有十分痛，我就让他痛一百分！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是有公道的。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走出监护室，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华风，求你帮帮我。”

……我马不停蹄冲出医院，到了查仲文住处。只是用‘住处’这种词来形容确实不太贴切，因为眼前这个隐约可见花园亭台楼阁又被现代建筑包围的，确实是个气派非凡大宅子。看看表，深夜十一点。华风说，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是查仲文必经之地，只要他没有骗我的话。看见查仲文的车往这边驶来，我站在路中间，越来越近的车灯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司机按了好几声喇叭，我也不让，眼看着车就要撞上来。我屏住呼吸，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离我膝盖不足10公分的地方。华风从副驾上下来，怒冲冲地喊了句：“你搞什么鬼，不要命了。”

“查先生，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有话要说。”

我拿出全部力气大声喊。查仲文从车上下来，面色清冷地从我旁边过，径直往宅子大门口去，半点没有停留的意思。我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张着双臂拦住他去路。当着他的面，我先把背包里的东西抖了个干净，又把外衣脱了就剩下件吊带背心，裤子口袋也翻出来示意没藏任何凶器。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就像这不过是他看过的无数笑话的其中之一。我低下头微微把膝盖弯曲，身体像有千斤重再也不能向下。暗吸一口气，咬住唇角，尝着牙齿咬过来的腥甜味道，把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住，我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那不为所动的双眸。“不是要母债女偿么？”

我哽咽发声，“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你说要我偿，我就偿。你说要我的命，我心甘情愿地给你。只要你帮我三个忙，真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从眼底缝投来无情冷漠的目光，薄唇微微一扬：“跟我谈条件？”

我脊梁骨一凉，咽了咽口水，姿态卑微地答：“不是，我是在求你。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其它的出路。”

他没有说话。“之前是我自私，只知道逃避，所以害了身边的人。”

我继续，“现在我知道错了，该是我还的，我不会再推卸责任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查仲文冷不丁笑了，不是得意，也不是嘲讽，让人猜不透他到底什么用意，紧接着弯了腰靠近过来。我心提到嗓子眼，一动也不敢动。“傻丫头，你没有和我谈的筹码。”

他声音轻轻的，冰冷的指尖细致地捋了捋我耳边零乱的头发。“你如果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你说的，死很容易？现在……我自愿选择……生不如死。亲手决定让我怎么生不如死，不是更有意思？”

他动作停住，瞳孔突然喜怒分明起来，透出一丝让人惧怕的寒光。“你很聪明，说到了我的心尖上。”

我还没来得及暗喜，就见他露出慎人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还是没学乖，太高估自己。”

他指头尖点了点我的鼻尖，“真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是会弄脏手的。你没有那个资格让我弄脏自己的手，更何况天已经帮我做了。”

我眼睛里烧得厉害，心想不能就这样完了。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只能孤注一掷地大喊：“查仲文，你花二十年都放不下的仇恨，你真的甘心吗？别人做不了的事我统统都可以替你做，我还你这二十年，最后把我的命也给你。这个买卖你不亏！”

可是他并没有停步。我跪在原地，就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凉了个透彻。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将大门关了。这还不够，死寂的夜空突然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有雨滴落下，由小到大，无情地打在我半边身上。寒冷随即袭来，我用胳膊环住上半身，对空气说：“我不会走的。”

除了这一条路，我再也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不知跪了多久，膝盖已经痛到没了知觉，神智也跟着模模糊糊。多少次，我觉得自己要倒下，想想妈和青青，又给自己两耳光，重新打起精神。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我会看到她……许嘉美，我的亲生母亲。她还是那晚的样子，身上全是血。我不觉得怕，只是仍然相对无言，唯有那揪着心的生疼始终挥之不去。“你不该来这儿。”

她脸上尽是心痛。我扯扯嘴角：“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离开这里，快走。”

她喊。我目光坚定看着她：“我哪里也不去，死也要在这里！我不是你，可以把自己最亲的人抛下！我有要救的人，还有要讨的公道！”

她眼睛里全是泪，欲言又止地注视着我。我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泪水迷了眼睛，再回神时，冷冷清清的查家门口，还是只有我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人也在摇摇欲坠，全靠一口气撑着。看到眼前出现人影时，我都以为是幻觉。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你的三件事。”

我抬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