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如果是其他人，发现这种不能解释的东西，随便找个解释也就放弃了。偏巧唐洪兵爱刨根问底。他找到林艳家乡的大队书记，询问那个神秘的视力检查公益机构在哪里。事过多年，有关线索早就模糊不清。然而唐洪兵凭借艰苦的追索，终于找到了那个冯医生。出乎意料，冯医生并不是在什么眼科医院，而是在一家叫“荣格心理治疗中心”的机构当负责人。中心门口正好停着一辆视力检查车，只不过不是当年那辆，而是用一辆新车改装的。对于精神病学家来说，荣格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曾是弗洛伊德的学生，又因为不满老师的观点，自立门户。唐洪兵自然知道这个人。不过荣格肯定不懂如何检查视力。他找到冯医生，讲明自己的来意，质问他“视力检查车”到底是什么把戏。没想到，冯医生听他讲起林艳这个案例，脸色大喜。再听到林艳能够预感广场上发生的悲剧，更是兴奋莫名。“对对，太好了，这就是证明啊！”

“你说什么？难道你早知道她有这个功能？”

冯医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指墙上荣格的照片。那位心理学前辈去世于1961年，只留下一些黑白照片。这张被冯医生放大到半个人高，象个神像一样供着。“你还记得他的理论吗？”

“记得，好象是说人类都有集体潜意识，如果释放渠道不正确，就会引起精神病。”

“他还说过，如果释放渠道正确，集体潜意识就会让人成为天才！你们这些正统精神病专家不承认他的理论，但我们承认。”

冯医生激动地说道：“所有人生下来都有集体潜意识，但它们是什么样的？想当年荣格走遍全世界，调查宗教和巫术，画出上百张素描图。它们都是人类在幻觉中看到的东西。可怎么能证明它们？结果荣格就发明了这种方法，先让人彻底放松，脑子里沉睡的集体潜意识就会出现，投射在眼前的事物上。我承认外面那辆车是假的，它的功能是诱发人们的集体潜意识。我们用它在人群中搜索能够产生集体潜意识的人。当然，作为补偿，它确实也能给他们做视力检查。”

“那你为什么跑到深山老林里去？这周围不都是人吗？”

“因为我们城里人从小受现代教育，集体潜意识早就被压抑了。就拿我来说吧，虽然一直信奉荣格的理论，但自己从没有激发出那种幻觉。因为我读了太多的书，思维方式已经定型。林艳为什么能激发那个幻觉？因为她没上过学，她有原汁原味的集体潜意识。喏，她看到的是不是这张？”

说着，冯医生从背后书架上抽出一个夹子，在唐洪兵面前翻开，里面是一张张水彩画的复杂件。冯医生翻到第十页，一个短腿怪兽的形象跃然纸上。“潜意识第十五号！”

“天啊，这是谁画的？荣格画的？”

“正是他本人！他从许多非洲部落民的幻觉里找到了这个意像。”

“那，画里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外星人？”

“哈哈，这是大猩猩！几百万年前和人类祖先争领土的对手。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基因里保存着对它的记忆，并且，这个记忆永远和恐怖相伴。到今天，只有精神病人，还有象林艳这样极少数人才能‘看’到它。你知道嘛，十几年里我们测量过上万个孩子，加上林艳在内，能产生这类幻觉的只有九个！”

搞清了问题，唐洪兵告辞出来。走到门口，他又问冯医生。“你们花这么大代价寻找能唤醒潜意识的人，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荣格的理论？那怎么没见你们把调查结果写成论文发表？”

“唉。”

冯医生长叹一声：“我们寻找出这些孩子，是想看看他们日后会不会成为各行各业里的超人。结果，九个人有六个小学没毕业，只能打工。剩下三个都呆在精神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