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孩子,至少会觉得安慰一些。”
苏瑞没有做声。在这一点上,她的态度一向很明确。“如果你是真心想维系这段婚姻,这是必须妥协的一点。”
上官雅芯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她是真的担心乐乐的身体,儿子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如果再一次失去乐乐,他该怎么办?她怎么忍心看着阿亚最后一无所有?她是长辈,始终要提前离开的,而苏瑞……上官雅芯并不认为,她会陪在莫梵亚身边一辈子,这个女人,有太多不安稳的因素。“或者,如果你不想再生,就允许别的女人为他生一个。”
见苏瑞仍然沉默着,上官雅芯继续道。苏瑞抬起头看她。“你自己想一想吧,就算阿亚不是莫氏继承人了,他也有很多女人抢着嫁,做人要惜福。”
上官雅芯丢下这句话,人已经站了起来,现在已经十点多钟了,她要上床休息了。苏瑞也随之站了起来,很礼貌地道了晚安。然后,苏瑞上楼。卧室的灯是亮着的,萧萧还在房间里面,苏瑞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萧萧正无微不至地照顾莫梵亚。莫梵亚则侧躺在床上,因为背对着门的缘故,她看不见他到底是睡的,还是醒的。苏瑞没有走进去,她转过脚跟,走到了二楼的阳台上。大家都已经睡了,房子里很安静,大门的保安亭却是灯火通明,而那明亮的光线,却映得这个无星无月的冬夜更加寂冷。苏瑞抬腕看了看手表: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再重重地吐了出来。握在栏杆上的手松开。苏瑞转身,走下楼去。萧萧遵照上官雅芯的吩咐,果然在尽心尽力地照顾莫梵亚。莫梵亚对她的态度还是冷淡的,不过,她好像根本没有知觉似的,还是不以为意地坐在床沿边。“你不是很喜欢你妻子吗?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莫梵亚侧着身,躺在床上,萧萧却趴在他耳边,似笑非笑地问,“旁人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们夫妻关系不好呢。”
莫梵亚还是没有理她,他的视线安静地停在床头的闹钟上,现在已经是十点四十了,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能听到她的判决。无论苏瑞的选择是什么,这一次,他真的决定,去面对……甚至成全。倘若在她心中,仍然有那个人的存在,倘若这些日子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遵守从一开始签订的契约,那么,他愿意放了她。留下乐乐,让她跟他走。可是,这个情况,只是略微想一想,都让莫梵亚觉得心口发痛。她是真的要选择离他而去了吗?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十二点,才宣布那个结果,她是在等‘斯冠群’吗?莫梵亚沉沉地压着枕头,并不理会萧萧的调侃,他闷声问了一句,“她呢?”
和妈妈的谈话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为什么苏瑞还不上来?她是不是已经在路口,去等待那个人了?“不知道呢。她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你似的,要我去叫她么?”
萧萧直起身,说。“不用了,你也回去睡觉吧,我没什么事。”
莫梵亚直接下了逐客令。萧萧嘟着嘴,做了一个不情愿的表情,却还是出去了。她知道分寸,莫梵亚和苏瑞之间,明眼人都看得出,一定是闹了什么矛盾,这个时候,她如果插进去,也许效果反而会是反推力。她有耐心。“行了,好好休息吧。你不是一直还有我吗?”
萧萧低下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这才离开。莫梵亚将脸一转,躲开了她的举动,虽然还是碰了一下,但在萧萧看来,还是扫兴得很。待萧萧出去后,莫梵亚仍然躺在床上,床头的闹钟卡擦卡擦走个不停,没走一格,都仿佛尖锐的小刀在心脏上划拉一个口子,虽然还察觉不出疼痛,却已经失血到麻木了,而苏瑞还是没有出现。她在楼下。她在楼下。他不住地想着这四个字,酒精的作用让莫梵亚焦躁而伤怀。到十一点的时候,莫梵亚拿出手机。他拨通了黑夫人的电话。黑夫人笑着问:“这么晚了,怎么莫大少爷还想着阿姨?”
“告诉我,斯冠群的联系方式。”
黑夫人一愣。“你不是要证明你的忠贞吗?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
莫梵亚一字一句道。黑夫人沉默了一会,告诉了莫梵亚一串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是昨天斯冠群给她的临时联系方式。“到底怎么了?”
报完号码后,黑夫人谨慎地问。“准备一下吧,这几天莫氏会出大事,等着看好戏。”
莫梵亚却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回答黑夫人的话。黑夫人哂然。不过,即便莫梵亚不说,她也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她种下的那点火苗,已经燎原了——那三个人,既然从未扯清楚过,只需要外力一点推力,就可以三方俱伤。她确实在等着看好戏,不过,等着,却是即将发生的这一场戏。莫梵亚拿到了电话号码,在挂断黑夫人的电话后,他拿着号码,犹豫了片刻,终于拨了过去。过了今天,也许他不会再有今天的决断,也许他宁愿不惜任何代价将她留在身边。所以,今天无论会有怎样的结果,他想真实地面对。不再自欺欺人。放了她。他无法目睹她的另一场崩溃,也怎么忍心……看着她同样自欺欺人下去?电话很快接通了。长音过后,是一个淡然而低醇的“喂?”
莫梵亚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是熟悉这个声音的,他们的关系曾一度那么亲密过,然而此时此刻,其实是遥远的,仿佛从未认识过。“是我,阿亚。”
他说。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自称“阿亚”,毕竟叫了他那么多年前的“斯叔”,他没办法把他当普通人一样敷衍。那段短暂地沉默后,仍然是淡然而和气的声音,“好久没见,最近怎样?”
不轻不缓,却有种奇异的存在感。他没有问莫梵亚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号码的,也许,他已经猜到了来源。斯冠群始终是斯冠群。莫梵亚几乎下意识地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总能轻易地引导别人的话题,倘若是以前,莫梵亚大概会忍不住就此叙旧了吧。可是,莫梵亚最终没有回应这声寒暄,他已经站了起来,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的冬夜,单刀直入道:“可以来一趟我家吗?十二点,来我家的门口一趟。”
“嗯?”
斯冠群没有说答应或者不答应,他显然是疑惑的。“如果十二点,她出现在门口,你就带她走吧。”
莫梵亚万分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十二点之约,是他骗她的。穿斗篷的那个人,就是莫梵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一定要去试探一个结果出来,可是,抛下十二点的约定后,他顺着另一个门回到房内后,却无端端地把自己的心情弄得很糟。也许,不出多久,他就会后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吧。莫梵亚自嘲地想。然而,至少现在,他并不想退缩。斯冠群沉默了。他什么都没说。“如果你还爱着她,就在她出现的时候带她走。”
莫梵亚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其他的话了。而在他挂完电话后没多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他重新回到床上,躺好。不想谈。他宁愿她决然地离开,也不要亲耳听到她的答案。苏瑞推门走了进来。莫梵亚仍然侧身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了,苏瑞的动作放得很轻,她没有惊醒他,而是依着莫梵亚的床,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苏瑞知道,其实他没有睡。也许,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醉。他维持着这个姿态,只是给她更多的空间,选择的空间。傻瓜。她已经知道,已经猜出,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人,就是莫梵亚了。之前觉得声音不对,只是认为,如果斯冠群病了,也许声音真的会变沙哑。可是,——她明明化装了啊。戴上那顶假发,还有那个黑框眼镜,便是公司的同事都没有认出她来,即便是斯冠群,也不可能一眼就能认出她来。除了莫梵亚,莫梵亚一开始就知道她要化装成什么。她承认她确实慌乱过,在以为对方是斯冠群的时候,她手足无措,像一个突然被丢在旷野上找不到方向的弃儿。可只有迷茫过,纠结过,她才知道,她为自己的选择到底可以牺牲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