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同龄男子开口道歉,看着笑阎罗浑身湿透的样子,唐艳卿心中不禁生起了一股暖意。“刚才我更衣之时,他居然一次都没有回头偷看,而且连多余的疯话都没有,没想到此人竟是个难得的守礼君子。”
此时唐艳卿内心对于笑阎罗竟不自禁的产生了三分好感。“你知道就好,刚才回来时顺带在附近弄了两只肥鸡,原本你受伤之余喝些鸡汤自是最好,只可惜这里找不到汤锅,所以只好烤来给你吃了,咱们的唐二小姐只好将就一下了。”
笑阎罗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包裹好的肥鸡扔进火堆里,不时拨弄起来,片刻之后大殿里就飘起了一阵香气。“没想到你还会做叫化鸡。”
唐艳卿久走江湖,见闻甚广,见对方这叫化鸡做的甚是拿手,不禁也有些钦佩。“叫化鸡?这是我以前在辽东学来的土办法,主要是不用拔毛,弄起来方便。难得中原也有这样的做法?”
“当然了,这种做法我们这边叫叫化鸡,据说是因为由乞丐发明故得此名,我以前曾见丐帮的朋友做过,只是他们的做法比你略考究些罢了。”
若换从前唐艳卿对于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菜自是不屑一顾,可此时腹内饥饿,闻到阵阵香气也不禁动容。“哦,原来如此,那你就来尝尝我们辽东的做法比中原的手段如何。给。”
笑阎罗见烤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将两只鸡拨弄出来,挑了一只大的便递给了唐艳卿。自己却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两串烤麻雀,大口撕咬了起来。“哎,那刚才掉在地上,脏了不能吃。”
唐艳卿见状赶忙出言阻止。“没事,不就一些灰尘吗?掸掉不就好了。我小时候在辽东几天几夜吃不上一顿饱饭都是常事,要是就这么把食物扔掉岂不可惜?你也别顾着说话,赶紧吃啊,凉了味道就差了。”
唐艳卿此时也真有些饿了,见劝说无效也只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虽然缺乏调料,可这样烤出来的叫化鸡却自有一股清香之气。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两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东西,气氛颇为温馨。唐艳卿毕竟是女孩子,吃东西时比较秀气,而笑阎罗则不管这些,当真是狼吞虎咽,到最后吃的满嘴是油,看得唐艳卿暗暗好笑,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除自己家族以外的男人吃饭,感觉极为微妙。“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你去找端木圆那厮究竟为什么?”
吃了个半饱,笑阎罗不禁又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哦,其实我原本并不是为找他,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此时唐艳卿对于笑阎罗已经颇感亲近,当即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合盘托出。“是为石刚那小子?”
“嗯,怎么,这事连你也知道?”
“上次你去天刀门找茬不就是为这件事吗?怎么样?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听说之前曾有人见他和一个白袍人在成都出现过,但之后就再无消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如今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说到这里唐艳卿擦了擦手,静静地看着火堆。先是三妹受辱,接着自己又在成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半世英名险些毁于一旦,唐门三姐妹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你真觉得整件事是石刚做的?”
“嗯,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所听说的那个石刚似乎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堂堂一个天刀门少门主要女人还不容易,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捅这么大的漏子?所以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笑阎罗一边啃着自己那只肥鸡,一边说道。其实整件事颇多疑点,唐艳卿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毕竟事关自己妹子的清白,所以她抱定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而且只要找到石刚,那整件事总有真相大白的机会,于是说道:“无论是不是石刚所为,总之整件事与他都脱不了关系,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
“你这人性子也真倔,也罢,反正这原本就是你们中原人自己的矛盾,与小爷我无关。今天天色已晚,你的伤尚未痊愈行动不便,就权且在这委屈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回住处。之后咱们就各奔东西。”
“各奔东西?”
听到这话唐艳卿内心竟忽然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事情本不就该是如此吗?自己与他素无交情,之前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乃是江湖中人的本份,之后的事没有理由再麻烦他,可为何自己一听说要与他分别竟会如此意外呢?当天晚上笑阎罗主动将大殿内让给了唐艳卿,自己则睡到了口前的回廊上,此时雨虽然已经停了,可回廊上依旧是湿漉漉的,而且正值秋未冬初,夜晚室外已颇寒冷,不过笑阎罗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往门板上一靠边和衣睡去。看得唐艳卿内心颇感歉疚,有心让他睡到屋里外,可这种话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呢?虽然内心对于笑阎罗已经颇感信任,可出于少女的本能,唐艳卿休息时依旧牢牢将素心剑抓在手中以防万一,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对方若是心存歹念,自己之前昏迷时早就已经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凭此人的本领如果真要动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所谓戒备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她心中隐隐感觉自己此举与其说是针对对方,不如说是为约束自己,约束自己内心那种不该有的悸动…唐艳卿自小心高气傲,争强好胜,一直想向父亲证明儿子能做到,女儿同样能做到。这种心理使她无形中将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敌,而由于姐姐的遭遇,使得她对于闺阁名誉之事看得甚重,所以尽管成年后容颜清丽,追求者众多,可她一向洁身自好,对异性不肯多加辞色,并一直以此为傲。然而昨晚的遭遇却极大的打击了她的自尊心,也使她本性中的少女之心开始觉醒。而此时笑阎罗的出现恰好又带给了她新一轮的冲击,这个男人与唐艳卿以前遇到的异性全然不同,开朗真率,表面虽然桀骜不驯,但所做所为莫不透出一种对于他人的体贴关心。以前唐艳卿被别人逼相亲逼得急了,曾放出过狠话,除非是年貌相当,武艺又胜过自己的男人否则绝不下嫁。唐艳卿乃是“少十八杰”之首,公认的武林少一辈顶尖的人物,武艺上能胜过她的除非是一些成名的前辈名家,可这样的人物多半已经成家立业,不可能再来追求这么一个小姑娘。而且这些人大多有些年纪,容貌上万难匹配。而年轻一辈风流俊雅的人物倒是不少,可有几个胜得了这位“毒手观音”啊?所以唐艳卿此言就是为了让那些追求者知难而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人物存在,直到如今睡在走廊里的家伙存在,唐艳卿惊恐的发现自己所列举的这些条件他几乎都符合,武艺自不用说,年纪也与自己相仿,若论相貌,虽然多少透着一股野性,可仔细想想笑阎罗的容貌也颇不恶,大可配得上自己。想到他那笑容,唐艳卿顿时又是一阵面红心悸。”
难道我真喜欢上这么个家伙了?不可能的,天下男人都一样。对了,是感激,是因为危难之时蒙其相救,江湖儿女恩怨分明,所以我才会心生感激,只是错把这当成是喜欢了。一定是这样的。”
唐艳卿极力说服着自己,可不知为何整整一晚上她脑海中所出现的依旧只有笑阎罗这个冤家,弄得她是愁肠百结,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唐艳卿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巳时方才醒来,笑阎罗知她受伤之余需要休息,居然也没有打扰她。这到反使得唐艳卿更加过意不去了。她是习武之人体质本健,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整个人的精神体力已然恢复了不少。于是简单梳洗了一下,二人便起身回归客栈,离开破庙的那一刻,唐艳卿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恋恋不舍,似乎这里留下了一段她人生中难得的美好记忆。“你住得是哪家客栈?”
“西城的连升老店。”
一路上唐艳卿不知为何走得很慢,一直拖在笑阎罗的身后,褚桀以她受伤初愈,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他自小长于关外,没见过中土之繁华,成都乃是西南重镇,四川首府,热闹非凡,看得笑阎罗是目不暇接,尤其这位还是出了名的吃货,看到一众风味小吃更是垂涎三尺,唐艳卿正好还没吃早饭于是便拉着他一路吃了过来。其实她饭量本小,可这次只要是笑阎罗是喜欢的,她都刻意买上两份让他陪自己吃。不知为何只要看到对方大快朵颐时那副满足的表情,唐艳卿就觉得特别的高兴,她甚至希望这段路程越远越好,这样自己就可以多陪在这个人身旁,哪怕多一会儿也好。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亏是名门的大小姐,住得地方还真高级。”
来到了客栈门前笑阎罗不禁啧啧赞叹道。“要不要进去坐坐?”
虽然明知这话不是一个名门闺秀该说的,可一想到这一分别不知将何时再见,唐艳卿不禁还是脱口而出。“不用了,我已经在成都耽搁很久了,还是赶路要紧。”
可惜笑阎罗从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你还要上峨嵋山?”
“嗯,之前在天刀门你不是也听到了我和欧阳文波的话了吗?我这次入川就是为了和峨嵋派了结一些恩怨。”
“我不知道你们两家究竟有什么恩怨,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还是算了。峨嵋派的强大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你知道他们在四川有多少门人弟子吗?欧阳文波的武艺如何你是亲眼见过的,可听我师傅说他连彭老掌门六成的功夫都没有学到,整个西南武林对这位“圣手白猿”几乎奉若神明。就凭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哦,那彭冲真有这么强?”
“嗯,比你想象中还要强。”
“哈哈…”听到这里褚桀非但没有惊惧,非要显得极为兴奋。“那就好,这样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跑来打倒他。”
唐艳卿这回是真急了,说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你别以为打倒了”十二神将“就有多了不起,彭冲与你以往的那些对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你去找他等于是送死,你明白吗?”
“还没打过,怎么知道鹿死谁手?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打这些天下的高手,老欺负那些三脚猫算什么本事?何况我与峨嵋派之间的恩怨你不会懂得,这一仗无论胜败如何我非去不可!”
“当真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褚桀笑而不语。“我明白了,反正这事原本就与我无关。那咱们就此分别,望阁下好自为之,救命之恩,唐艳卿没齿难忘。”
见对方去意已决,唐艳卿也不再做无谓的劝说。此时她内心除了失落竟似乎还有生气,为什么他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呢?“好,那妹子你也多多保重,今后行走江湖小心些,不是每次我都会刚巧在附近哦。”
“不劳阁下费心,我今后自会在意。”
笑阎罗见唐艳卿态度忽然大变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这位唐二小姐此时内心的愁苦啊。不过他生性豁达,当下也不在意,略一拱手转身便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唐艳卿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对了,妹子。”
走出去没多久,笑阎罗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过头对唐艳卿说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整天黑着张脸,让人感觉不好亲近。我以前听人说女孩子这样很容易变老的,挺漂亮一姑娘有空还是多笑笑,我猜你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唐艳卿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和她说这种话,若换别人她准会以为对方是刻意轻薄,可听笑阎罗这一说唐艳卿只觉脸上一阵发烫,低头不语。褚桀见状顿时一阵长笑,转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唐艳卿默默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一声轻叹,她明白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将这个男人从自己心里驱赶出去了,回想起这一天一夜的点点滴滴,唐艳卿的脸上顿时泛起了微笑,那笑容还真是美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