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降大雨,火势才及时得以控制,可即便如此依旧波及了周围十多户人家,连累了数条无辜性命。唐艳卿对此未免心存愧疚,故而之后特意去火场凭吊了一番,这场火虽非自己所放,可毕竟因己而起,她这么做也算是让自己的内心聊得安慰。然而有趣的是这几天非但石刚的消息依旧没有打听到,连端木圆以及那个“黑蝴蝶”都似乎一夜之间消声匿迹了,莫非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又或者就如同唐艳卿所猜测的那样这两者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当然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不过如今这些都已经不是唐艳卿所关心的了,这两天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笑阎罗,他现在不知究竟怎么样?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或许此时已经遭遇了峨嵋派的围攻,死于非命?这几天只要一安静下来,唐燕艳卿满脑子都是关于这方面的胡思乱想,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只相处了一天,明明对方桀骜不驯,油嘴滑舌,一点都不像是佳偶良配。可自己为何偏偏对这个男人这么放不下呢?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唐艳卿为此感到颇为纠结,不可否认论武艺才智她是当今武林少一辈顶尖的人务,可在感情这方面她却和同龄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第一次遇上心仪的对像,难免会存了几分患得患失之心。通常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和同性商量,自己的师傅慧静师太云游四方,足迹不定。而自己的母亲,此时恐怕还在为三妹的事烦心,不便打扰。而她与大姐唐文卿自小又不是特别亲近,最后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找自己的闺中密友“紫云仙姑”潘美娘商议一番,潘,唐两家本是世交,这两人自小就认识,由于年纪相仿,所以特别谈得来。长大之后又俱是文武双全,色艺俱佳,有段时间俩人是情同姐妹形影不离,有好事者将她们俩加上峨嵋派的新秀周碧瑶并称为“蜀中三仙子。”
只是这两年唐艳卿开始自闯江湖,名头才渐渐压过这两人。不过唐艳卿心头一直记挂着这个昔日好友,如今有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正巧她就住在资阳离成都不远,反正在这里逗留似乎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于是唐艳卿打定主意便收拾行装,第二天便赶往了资阳。路上无话,这一日来到了潘府门前,虽然名头无法与唐门相比,可这潘家昔日也是西川武林有名的世家,只可惜自从数年前潘美娘的父母先后故世之后,家道开始中落,数载未至,这潘府比之唐艳卿昔日记忆中的样子明显要破败了不少,想到好友一个弱质女流要独立支持这么大一份家业,唐艳卿心中也不禁颇为感慨。开门的乃是潘美娘的保姆吴妈,她是看着潘,唐二女长大的,今日一见久未谋面的唐二小姐忽然登门,顿时是又惊又喜,连忙让进屋内,潘府中的一草一木依旧是如此熟悉,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昔日无拘无束追逐打闹的小丫头,如今也已经开始初尝人生愁滋味了。吴妈将唐艳卿让进客厅,端茶递水,招待得甚是周到。唐艳卿见状颇为好奇,吴妈虽然是下人,但以前一直是专门负责照看潘美娘的,这种事以前应该由别的下人负责,而且进门之后唐艳卿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坐下来聊了几句,她方才得知,原来这几年潘府破落的情况比她预想得要更严重,潘老爷在世时乐善好施,出手大方,原本就没有留下多少家底,没想到两口子先后去世光是丧葬就花费了一大笔费用,等到潘美娘接手之后,家中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偏偏此时以前那些互不来访的各类亲戚又不知从何统统冒出来,说是家业理当是他们一份,为此这几年光是官司就不知打了多少场,虽然最后都是判潘美娘胜诉,可为此上下打点又不知花去多少的费用,弄得偌大一个潘家如今也只是虚无其名而已,以前阖家上下包括厨子,长工总共有二十多号下人,可如今也只剩下吴妈以及潘美娘一个贴身丫头。幸亏这几年有个好心人暗自资助,否则这个潘家大院恐怕都已经要保不住了。可问起这好心人究竟是谁,吴妈又是言语支吾,显得颇为为难。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艳卿自己的问题看不穿,可对于别人的事却是一点即透,一看吴妈的样子立刻了然,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如此资助一个孤身少女多年而不求丝毫回报的,想来这俩人之间难免有些不清不楚,潘美娘至今待字未嫁,对外说是替父母守孝,可现在想来恐怕也与这位“好心人”有关,也许对方甚至还是个有妇之夫,因此关系才不便公开。想到昔日好友如今竟堕落到为人情妇,唐艳卿心中不仅暗暗生气,可转念一想也不能怪她,毕竟像她这样孤身少女要想生存在这世上本也不易,为生活所迫出此下策也情有可原。自己身为朋友也应该帮她一把才是,过了多时潘美娘才从后院匆匆赶来,故友相逢自是欢喜异常。“哦,这是吹得那阵香风啊,咱们大名鼎鼎的“毒手观音”居然想起到我这来。”
“怎么?想你了,来看看好姐妹不成吗?”
“哟,想我?只怕不是真话吧,八成是想不知那得俊俏公子,正好路过,这才顺道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吧?”
虽然明知对方是随意取笑,并无所指,可一想到笑阎罗,唐艳卿不知为何竟还是脸红的低下了头。潘美娘见状顿时大惊,拉着唐艳卿的手说道:“不会吧,我就随口一说,不会真有这么灵吧?”
“实不相瞒,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这里讲话不方便,一会儿咱们到屋里我细细说与你听。”
唐艳卿此时由于害羞,说话时简直声若细蚊。“这个自然,你既然来了轻易就别想走,咱们快有两年多没见,这次一定要留下来多住几日,我有一肚子体己的话要和你说呢。吴妈,你过会去街口鼎香楼要一席好菜送到我房间,咱们姐俩边吃边聊,我倒想听听谁有这么多本事,能获得咱们唐二小姐的芳心。”
潘美娘一席话说得唐艳卿头低得更低了。当日晚间在潘美娘的闺房,二女就像从前一样在屋中边喝边聊,虽无男儿间那般豪迈,却也自有女子间的一股雅致。酒入愁肠,唐艳卿于是就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遭遇一股脑的告诉给了潘美娘,甚至连自己对于笑阎罗的朦胧情愫也毫不隐瞒,听得对方顿时是咋舌不下。“石刚与笑阎罗之事,这些时日我也曾听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谈起,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么多的隐情,少卿妹妹也真是可怜,竟然遭遇如此横祸。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清楚,石刚如今下落不明,整件事又丝毫没有头绪,我也只好继续发动各地的关系,只要石刚没逃出四川,相信总能查访到一些蛛丝马迹。实在不行,百日期满我也只好杀上天刀门,为三妹讨一个公道了。偏偏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我的心思又总是静不下来。”
见好友自责的模样,潘美娘顿时大感同情,轻轻拍了帕拍她的头安慰道:“艳儿没事的,喜欢上一个人没有错,爱情这种事就是这样,来去都不是由咱们自己能够决定的,这很正常,你大可不必自责。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个笑阎罗?”
“说不清,只是最近只要一静下心满脑子都是他,赶也赶不走。”
“唉,原本到了你,我这等年纪也是该为自己找个归宿了。要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也就罢了,可艳儿你却偏偏看上了这个笑阎罗,这可是杀人的祖宗,混世的魔王,此事确实不好办啊。”
“正因如此我才会来找你啊,美娘,如今除了你我再想不出能找谁商量此事了。”
潘美娘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无妨,反正左右无事,你且在这里住上几日,我陪你聊聊天,散散心,或许就能把这事逐渐淡忘了。”
“但愿如此吧。”
唐艳卿说罢又低头喝了口闷酒。当天二人一直喝到深夜方才上床同榻而眠,之后的几天潘美娘一直陪着唐艳卿在资阳城中四处游完,或是在家中下棋品茗,弹琴论武,过得倒也颇为悠闲。只是此次重逢唐艳卿隐隐感觉两人之间的友情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潘美娘表面上对自己颇为热情,可言谈话语间远没有昔日那般直率坦诚,感觉两人的内心似乎多出了一道无形的藩篱,再也找不回昔日得那种默契。是因为多年不见而造成的疏离?又或者仅仅是大家都长大了?而且这次相见她感觉老友的气质似乎发生了变化,尽管外表依旧是闺阁少女的装扮,可举手投足间却多少流露出几分魅惑之气,有时话题也故意有一搭没一搭往男人上引,唐艳卿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内心对此却不由得耿耿于怀。这天二人又去资阳城外踏青,玩得颇为尽兴,回到潘府时已是黄昏时分,潘美娘主动提出大家小酌几杯,之后便下去布置,只留唐艳卿一个人在房中等待。这几日唐艳卿表面上虽然日渐开朗,可内心对于笑阎罗的思念非但没有就此消退,反而与日俱增。有几次她甚至想自己是否应该赶来峨嵋山去寻那人,哪怕只是远远看两眼也好,可很快名门小姐的自尊心又迫使她极力压制这种想法,有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多名门子弟自己都看不上,怎么偏偏喜欢上这么个笑阎罗,难道真像潘美娘所说自己只是经历的太少?也许以后遇上别的男人自己就会把小笑阎罗给忘了?可很快她就意识这种想法绝不是一个闺阁少女所该有的,连忙收敛心神。正此时忽然从门外飞进一物,唐艳卿虽然心事重重,但警觉尚在,意识到情况不好,立刻侧身避开,那物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