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些,你小子不要命了?这里是什么何在,遍地都是王府的耳目,这话要是被听去,焉有我等的命在?好了,好了,我看咱们还是说点别的,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郊外,茶摊上一群人正在那里议论纷纷,在角落处坐了这么一位,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众人聊天,脸上时不时露出阵阵苦笑。“好啊,你这厮昨晚闯下天大之祸,如今居然还在这里悠闲喝茶,莫非以为这南昌府无人识得你不成?”
忽然男人只觉有人从背后往他肩头一拍,扭回头一看,不由得他是大吃一惊!“哎哟,我的好姐姐,你这是要吓死我不成?”
只见来人一身书生打扮,斗待纶巾,手摇一把折扇,风度翩翩,气质不凡,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的名士,何地的才子,可仔细看还是能够察觉其举手投足间的娇媚之态,似乎乃是女扮男装,可多数人都不敢确认,毕竟天下哪有这么漂亮的女子?来人见对方认出了自己,不禁一声冷笑,就在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茶馆开在郊县,面对的是劳苦大众,能有什么好陈设?就连椅子年深日久也显得有些肮脏,可来人对此却处之泰然,丝毫没有嫌弃之态,所谓真名士不拘小节想来当如是也。只听其说道:“哟,咱们褚大爷不是浑身是胆?龙潭虎穴尚且来去自如么?怎么也会害怕啊?”
“好姐姐,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行不行?您兄弟我这次在南昌府算是栽了,要不是有贵人相助,只怕这次咱姐弟就看不着了。”
来人闻言倒也一惊,问道:“还有这回事?这我倒没有听说,也罢,此地人多嘴杂非是讲话之所,你随我来,路上慢慢讲与我听。”
下午,天空淅淅沥沥地飘着雨,只见二人一前一后行进在小路之上,不用说走在后面吊儿郎当这位就是咱们昨晚独闯王府,死里逃生的笑阎罗,而头前这位名士正是咱们久未出场的“江湖三魔女”之一“小薛涛”俞娟。“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若非那位恩人相助,只怕兄弟我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南昌府了。”
褚桀边走边将昨晚的经过讲述一遍,其实原本对于生性高傲的他而言这回王府之行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他生性直率,实事求是,即便是丢人之事也不屑在人前遮掩,何况俞娟儿对他而言也不算是外人。“原来如此,我今天早晨才赶到的南昌,一来就听说昨晚有人夜闯王府,还闹出了人命,当时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所以赶紧想尽方法寻你,幸亏被我先一步找到,不然若是被王府的人发现焉有你小子的命在?不过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一番曲折,那位义士舍身救你,于我等可谓有大恩,今后理当补报。他有没有说自己的姓名?”
“没有,当时我也问过他,可这位朋友死活不肯透露,只说是介休梁某问候姐姐您是万福金安,还说昔日受过您的恩惠,这次救我算是还一个人情。”
“介休梁某?”
俞娟儿闻听此言脸色顿时一变。“怎么,姐姐您想起他是谁了?”
褚桀见状知道有门,赶紧问道。“那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有什么特征没有?”
“这…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肥大,隔远了一看跟大狗熊似的,脸庞挺大,不过五官却出奇的小,感觉就像一包子,说出来不怕丢人,当时光顾着逃命了,没怎么留意。怎么样,这点线索够吗?”
俞娟儿听罢脸上一沉,不禁收紧了手中的折扇,怅然道:“果然是他。”
“姐姐这究竟怎么回事?”
褚桀见状不禁追问道。俞娟儿闻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救你这人我认识,乃是山西介休人士,姓梁,名宏,字显达,昔日乃是大名鼎鼎的”晋中三虎“之一,因其身躯肥大,本领又高,故而江湖人称“拦路虎”。昔日也是山西绿林道上的响当当的人物。”
“啊,他这么有名吗?那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嗨,你小子出道这才几年啊?说来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当年“晋中三虎”横行河东,端的是威风八面,可这哥几个没什么气节,跟着当时东厂的一个大太监张翰为虎作怅,多行不义。结果后来不小心撞在我的手上,香山上一场恶战,其余二虎都被我当场击毙,唯独这个梁宏我因见他是条硬汉,平生作恶也不及其余二虎之多,故而就网开一面,放他逃生,后来张翰案发,满门抄斩,党羽多被治罪,唯独他侥幸逃脱,他所谓受我恩惠就是指此而言,听说你最近与萧毅,李继先他们走得挺近,这件事他们当年也曾参与,要知详情,今后见到你自去问他们,姐姐就不与你细说了。“讲到这里俞娟儿忽然停了下来,举目望天,一想到此事竟也过去不下十载,回忆前尘往事不禁大是感慨。”
原来如此,这位梁大哥认出了姐姐你送我的那张“薛涛笺”,知道我与你有关,故而这才挺身相救,为得就是报姐姐你昔日的不杀之恩,如此看来到也是个信义之人啊。“俞褚桀的话把俞娟儿从对往事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小薛涛”接口说道:“正所谓无心插柳,我也没想到当年一念之仁,如今居然能够救兄弟你的性命。梁宏知恩图报,也不枉我当年放他一马,自从张翰倒台后此人就下落不明,我在江湖上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原以为他是金盆洗手,不知在哪做一个安善良民,没想到如今竟然又投到了王府麾下,听你所言这几年做恶亦颇不少,人啊,人啊,怎么就是这么看不开呢?”
说到这里俞娟儿脸上不禁大起惋惜之色。“这位梁大哥为救我闯下偌大乱子,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他虽然说自己有脱身之法,可我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忧啊。”
“哟,看不出,半年不见,我这兄弟也知道关心人了?”
俞娟儿见状不禁出言调侃,她天性聪颖,常好诙谐,这点倒是与褚桀颇为相似。“好姐姐您就别拿我取乐了,我这说正经的,您觉得这梁大哥能够脱险吗?”
俞娟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只怕凶多吉少。”
褚桀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心中暗暗打起了鼓。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赣江边,只见岸边停留了一艘客船,甲板上立了两个小童,看样子似乎在等待俞,褚二人。“到了,咱们有话上船再说。”
褚桀见状不禁颇感新鲜,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此船外表普通,某些地方由于年深日久都显得有些颇败了,这可不像是俞娟儿惯有的风格,笑阎罗不禁问道:“我说姐姐,您那条漂亮的大花船哪去了?这船破破烂烂的不衬您这人啊。”
俞娟儿闻言鼻子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宝贝兄弟。”
原来当日萧毅得知褚桀只身南下后,心知不妙,于是一方面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南下接应,另一方面飞鸽传书回南京,希望慕容能够利用,李,慕两家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发动人马前去寻找接应。俞娟儿其时正在李府,得知消息如何不急?这几年她功成名就,对于江湖中事原本亦不愿再多过问,可这次一来涉及江南无数百姓,二来又关系到自己这个干弟弟,于是为公为私,“小薛涛”也只好勉力一行,她知道自己名气太大,一举一动受人注目,为免打草惊蛇,于是便舍了自己那艘花船不坐,另雇了一艘快舟,与几个心腹仕女乔装改扮好速南下,由于水路上并无阻碍,故而反比先行出发的萧毅等人早到了一步,一到南昌,俞娟儿当即发动自己的所有关系多方打听,这位“小薛涛”人脉之广,甚至连号称“交游满天下”的李继先都要逊色三分,不到半日,竟然让她侥幸寻得。俞娟儿才貌双全,文武兼备,加上手眼通天,黑白两道畅行无阻,生平一向是只要别人让她,她却从未让过别人。这几年武功大成,更是超然物外,即便是五宗十三派,乃至魔教也不敢轻易招惹于她。此番若非为了褚桀,以俞娟儿的个性哪肯如此低调行事?二人上了船,早有侍女热情接待,别说这船外观虽然其貌不扬,内里却是别有洞天,装饰摆设虽谈不上如何豪华,到颇为简洁素雅,看来俞娟儿即便情况如此紧急,也不愿在生活上委屈了自己。不久下人就送来各色茶点,姐弟二人就在这船中边吃边聊,听俞娟儿说完以往的经过,褚桀不禁连连点头,只是眉宇之间依旧难掩一股忧虑!“怎么,还在想盟单的事?”
俞娟儿何等聪慧?一眼就看出自己这个“兄弟”的心事。褚桀闻言挠了挠头,他也知道此事俞娟儿多半不会赞同所以既不敢承认,又不能否认。“小薛涛”见状皱了皱眉,嗔怪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味的逞强好胜,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心有不甘,故而想去把面子找回来?”
褚桀一笑道:“既然姐姐猜到,那我也就不瞒着了,其实也不过为此,主要我还是不放心那位梁恩公,所以想回去探听探听他的情况。”
俞娟儿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啊,你啊,就是不知道长记性,人家好不容易舍命救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一再犯险?你这么做对得起梁鸿吗?”
“姐姐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大丈夫在世恩怨分明,人家待我有恩,如今吉凶未卜,我怎么着也不能撒手不管不是?”
“那你打算怎么进去,又打算怎么出来?”
“这…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
褚桀闻言摸了摸脑袋。“你啊,就知道蛮干。”
俞娟儿看着褚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禁微微摇头,接着一抬手,旁边的侍女心领神会,当即捧出一套书僮服饰来到了褚桀面前。“这是…”笑阎罗一脸茫然。“换上吧,一会儿陪姐姐去访一个人,如今王府的人正在到处找你,不乔装一番怎么行?”
“谁,我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