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层，其实是在地下负一层。几个看场子的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穿着牛仔夹克、留着蓬松中分发的小青年上前指了两句。“你们踏马的长不长眼，敢在这里闹事?”大狗伸手抓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扭。“哎哎哎，大哥，我错了。”

中分发型的小青年认怂速度很快，王涛也不爱搭理他们，就是一帮盲流子。发泄完怒火，俩人已经是鼻青脸肿，各自脸上都挂了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朱强吐了一口血水，脖子上青筋尽露，势要将嘴硬进行到底。任勇军是个老江湖了，别有意味地蹲在二人面子，邪魅一笑。“你抽他，他抽你，抽到什么时候说实话为止。”

俩人不肯，大狗嗷呜了一声，这才轻轻抬起了手掌。“用点力，刚才进门的豪横劲头呢？”

任勇军假笑着指挥道。俩人不停地互抽嘴巴，不一会手变红了，脸也肿了。朱强瞪向张向东，眼神中除了抱怨就是恼火，责怪他撒酒疯坏了大事。张向东畏缩缩地不敢正眼对视，就像个待宰的小羔羊，刚才已经被大狗教训了一顿，现在朱强恨不得也要吃了他。王涛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上前一步问道：“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俩人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任勇军上前耳语了几句，王涛点点头，轻轻一摆手，大狗提溜着张向东来到了另一个包厢。张向东缩着脖子自觉地走到了墙角想要蹲下，王涛上前将他揽起，扶着他坐到了沙发上。“向东兄弟啊，你受苦了。”

张向东抬头惊愕地看向王涛，万万没想到这句如浴春风的话居然从他嘴里说出来。王涛紧挨着张向东作下，还为他拿来一袋冰块，倒上一杯水，待遇与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向东兄弟啊，这件事我知道你也是跟着朱强干的，你是个好人”王涛的语气既舒缓又和煦，与他爬满血丝的眼睛格格不入。张向东不知为何，突然心头一热，有些感动，连忙解释。“王总，这件事我一开始确实不知情，我打娘胎里就不会骗人啊。”

“我知道，你呢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我，这样才能洗脱你诈骗犯的嫌疑啊，你想下半辈子都活在铁窗泪之中吗？”

“啊！就算不是诈骗，投机倒把罪也不轻啊……”王涛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千万不能表现出一点愠色，能敲开张向东的嘴才是目标。“你看看，到时候进了所里，我就说只见过朱强，没见过你不就行了。”

投机倒把作为一种罪名直到1997年才正式作废，在这之前一直是众多倒爷、个体户和私营企业家的胆怯之处。张向东看着脸上挂有温暖笑容的王涛，半晌后也挤出了一丝笑容。“王总你可要说话算数啊……”“放心吧，向东兄弟，来，边抽烟边慢慢说。”

还在隔壁包厢里龇牙咧嘴、一脸不服的狠角色朱强要是知道王涛三两句就把张向东忽悠得开口了，估计是要吐血。张向东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了出来，语速快，话又多又密，半天抓不到一个重点。他原本是在毛熊那边做了几单生意后待业在家，闲得无聊时候遇到了老朋友朱强，说是有大买卖要互相打配合，一拍即合后便开始了表演。两千万的巨款也是背后的人出的，后来又拉了回去，前前后后都是朱强在于背后的人联系，具体的张向东不了解多少。“你们跟背后的老板合作就没有留下什么纸质的合同吗？”

王涛问道。这才是王涛费尽心力，拉拢张向东的目的所在。张向东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怎么可能，干我们这行不会留下任何一点痕迹的。”

任勇军皱起了眉头，小声说道：“这小子纯纯一棒槌，没有什么价值啊？”

王涛沉思了一会，如果直接把这俩人交给执法者，那最多就是追究俩人的责任。钱要不回来，债务还要背负，从商业利益来说没有价值和意义。半个小时后，王涛笑走到了朱强面前，用脚踢了踢了他。“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朱强依旧在耍赖皮。王涛扑哧一声笑了：“还装呢，交出来吧。”

“交什么，要钱你们全拿走，我就五万，从此以后咱俩山高水远，江湖再见”朱强一扭头，躲开了王涛的视线。涛说道：“还装呢，张向东什么都说了，我也跟他保证这件事绝不追究他。”

“这个胆小鬼!”朱强愤愤地嘟囔着：“早知道我就不带他一块干了，真晦气。”

王涛收敛了笑容，正色到：“这样吧，行有行规，我知道你不过就是个办事的，这是我跟他的烂账，我不难为你，你把东西交出来，你爱上哪去就上哪去。”

“真的？”

朱强一愣，没想到这么简单。王涛继续说道：“当然没那么简单，我让张向东站出来指控背后的人，不怕让你知道，他已经在证词上签字了。”

“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证人有张向东就够了，你就可以走了。”

朱强微微思量一下，过了一会点了点头。“照片我留给舞厅的一个相好的了，你放开我，我让她把东西交给你。”

“行。”

几分钟后，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女人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把信封放下，还不忘扫视一圈放电。王涛差点就要吐了出来，半老徐娘还搔首弄姿太恶心了。取出照片一看，都是隐秘拍摄，有“副行长”与他俩数钱、打电话等等各种场景。朱强塞给影楼的一个小伙子二十块钱让他偷拍的，原本是打算什么时候缺钱了再敲诈一边，现在只好作为逃命的筹码了。转眼一看，朱强已经穿过舞池中央的人群，马上就要跑到楼梯口。一直消失不见的李反修突然从阴影中出现，用力一跃将他抱住，大狗跟上了去，叠罗汉后彻底制服了他。几个看场子的小青年隔着老远时不时看一眼，没一个敢上的。这帮人欺软怕硬惯了，一看王涛这伙人就不好惹，能躲远点绝不靠前。各种C语言就从朱强的口中喷了出来，王涛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讥讽了两句。“啧啧啧。”

“放，我为啥放了你？”

“像我这种奸商的话，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