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位子低，云霄飞车这种东西不论坐在哪里惊悚程度都是顶级的。她们的耳畔除了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李晓晓快乐的笑声。下了飞车，黄莺蹲在路边吐了半天，今早还没吃早饭，腹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她什么也没吐出来，李晓晓已经拉着吴茉莉的手欢乐地奔向摇摆机。“真是无知者无畏。”

黄莺挣扎着对巫秋灯说：“等她长大了知道自己曾经热衷于这种东西会不会后怕？”

巫秋灯看着她的背影，蹦蹦跳跳地上了摇摆机，吴茉莉坐在她的身边，给她细心地系上安全带，她的表情很幸福很从容，巫秋灯不由得叹了口气：“快乐和幸福都太短促了！”

黄莺知道她在叹惋什么，快乐的时间确实过得很快。后面的游艺项目她们就没有跟着了，吴茉莉不会伤害李晓晓，她们虽然没做过母亲，但是绝对能懂一颗母亲的心。李晓晓和吴茉莉玩的很开心，一直到天擦黑了，她们才从海洋公园里面出来，巫秋灯和黄莺在公园外的长椅上等着她们。李晓晓手里又多了一个玩偶，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彩色的棉花糖，她跑到巫秋灯她们面前快活地喊：“看，这是我和姐姐一起套来的大娃娃，大不大？”

“很大，真可爱。”

巫秋灯揉了揉李晓晓的头发：“今天玩的高兴吗？”

“高兴高兴，我们坐了旋转木马，坐了飞车，还去看了5D电影，那个恐龙会喷火呢！”

晓晓兴奋地脸孔还发红，吴茉莉站在一边温柔地看着她。“晓晓，该回家了，阿姨送你回家吧！”

黄莺向李晓晓伸出手，李晓晓立刻失望地仰脸看着吴茉莉：“姐姐，我要回家了么，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啊！”

她的话差点让吴茉莉哭出来，吴茉莉小声地带着祈求地对巫秋灯说：“大师，我答应晓晓等会带她去吃披萨，那个时候她还很小，还不会吃这些东西，求你了，求你了！”

她的眼中泛着泪花，巫秋灯看看手表，和黄莺相视无奈叹气，没人能够拒绝一个母亲的哀求。“还有点时间，9点之前，我们要送李晓晓回去。”

吴茉莉千恩万谢地带着李晓晓走了，黄莺注视着她们的背影，不无担忧地问：“你说吴茉莉会不会舍不得李晓晓，硬要把她带走？”

“不会！”

巫秋灯斩钉截铁：“一个母亲怎么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吴茉莉和李晓晓在西餐厅里吃披萨，巫秋灯和黄莺坐在马路牙子上啃烧饼。黄莺啃了两口，对自己受到的接二连三不公平的遭遇表示愤慨：“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吃披萨喝奶油浓汤？”

“披萨上有肉我们不能吃。”

“可以吃素披萨啊！田园披萨上全是青椒和菠萝。”

“等会我们去超市，买上一堆青椒和菠萝，随便你怎么吃。”

巫秋灯咽下烧饼，喝完手里的矿泉水，回头往橱窗里看了一眼，她们坐在窗边，吴茉莉正用纸巾细致地擦掉李晓晓嘴边的汤汁，桌子上放着一盏红烛，贺焕颜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真美丽。“其实吴茉莉也非常漂亮，只是她的命运太，”巫秋灯又叹了口气，黄莺忧愁地看着巫秋灯：“秋灯，你可怎么搞，每次收鬼你都要为它们扼腕叹息难过半天，要是师父还在肯定要说你不够专业，收鬼是不能带着感情的！”

道理巫秋灯都懂，鬼，只是人死后的一口怨气，它们死了就应该干干净净地走掉不该在妄图留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好歹它们生前也是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欢离合。如果一个鬼没有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巫秋灯都有办法让它们转世轮回，不过吴茉莉就不行了，她不但没有皮，而且伤害了贺焕颜，再拖下去贺焕颜不一定能救得活，而吴茉莉的罪孽就更大了。是时候了，她们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烧饼屑，走到窗边轻轻地敲了敲窗户。过了一会，吴茉莉带着李晓晓走出了餐厅，李晓晓还依依不舍地搂着吴茉莉的脖子：“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嘛！”

小家伙已经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仍不肯放手，吴茉莉也紧紧抱着她对巫秋灯说：“巫大师，我来把她送回去好不好？这就一次，就这一次！”

巫秋灯在迟疑，黄莺说：“不行！吴茉莉，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反而更舍不得，我们已经通知李黎明了，他马上来接李晓晓。”

其实他已经来了，站在马路的对面，他看到了吴茉莉。吴茉莉也看到了他，李晓晓趴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她看到李黎明犹豫了一会就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贺焕颜他是陌生的，他惊异地打量着这个漂亮而且年轻的女孩子，他逝去的妻子真的在她的身体里吗，这么匪夷所思？他伸出手去接过了李晓晓，没有说一句话，往他的车的方向走去。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苦苦哀求，吴茉莉很冷静地看着李黎明将她的女儿抱进了车里，把车开走了。她的目光呆呆的，追随着车灯，直到它看不见了，才把目光收回来。“吴茉莉，你要求的我们已经帮你完成了，现在可以把贺焕颜的皮还给她了吧？”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只是在喃喃自语，黄莺把耳朵凑上去才听到她在说些什么：“我要和晓晓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和晓晓在一起？”

黄莺大惊，她在巫秋灯耳边耳语，这样的鬼是最危险的，鬼和人一样千万不能有贪念，一旦欲求不满，后果将不堪设想。离昨晚她吞下巫秋灯给她的药丸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了，也就是说在几个小时之后，她就会皮开肉绽，那个同时巫秋灯也会及时收了她的魂，玉石俱焚。“吴茉莉，你不守信用，你忘记了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

黄莺捏住她的手腕，贺焕颜的手腕没有脉搏，因为她只有一张皮。“为什么我要和女儿分开？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却就这么死了，我想投胎转世都不行，为什么我的命运对我这么不公？”

她蹲在地上失控大哭，路人走过她身边纷纷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上辈子，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来还，这辈子如果作孽作多了下辈子还是一个道理。”

“我还有下辈子吗？我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我有什么下辈子？”

“吴茉莉，我保留住你的精气，修炼百年，我可以超度你投胎转世。”

巫秋灯说。黄莺脱口而出：“你以为你能活到一百年以后么？秋灯，说到底我们只是个人啊！”

黄莺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巫秋灯瞪她一眼，继续说：“就算我不能，我的传人也能，比如说师父传下来的琉璃盏里都是鬼魂的精气，它们有的已经修炼了百年，我就会超度它们轮回转世了。”

这时，黄莺的电话响了，是李黎明，他在电话里说：“茉莉还在吗？”

“还在。”

“我想跟她谈一谈。”

黄莺挂了电话，对蹲在地上哭泣的吴茉莉说：“你不是总是心有不甘么，觉得你悲惨万分么，现在有这个机会让你跟你的丈夫倒倒苦水了。”

“他还要见我吗，还敢见我吗？不是已经娶了别人了么？”

她擦干眼泪站起来：“还是你们游说他来劝我？”

“吴茉莉，见或不见都看你自己了，就算你不愿意交出贺焕颜的皮，也只得到鱼死网破的结局，李晓晓既然这么喜欢贺焕颜，我猜你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是不是？”

夜风凛凛，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