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的乔夕文，和进去之前的他，可以称得上是判若两人，就连黑眼圈看上去都透着神采。乔夕文气场的转变，瞬间就被正处于全面警戒状态中的殷老爷子给捕捉到了，趁着乔夕文走过来道别的机会，摆出大家长的威严，肃容道：“你是跟晴晴一个班的？”

在刻意释放威压的殷老爷子面前，乔夕文依旧淡定从容：“我们是同桌。”

居然还是同桌！殷老爷子越发感觉危机重重，审视着乔夕文，问道：“家里是做什么的？”

乔夕文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虽然不愿意谈及自己的家庭，但既然问的人是殷时晴的爷爷，他也不能不答，只好隐晦道：“我的父亲姓乔。”

听到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殷老爷子却很快就懂了，但并没有像其他那些知道乔夕文家世的人一样高看一眼，反而脸色一黑，沉声道：“姓乔的小子，我希望你以后能跟我孙女保持距离。”

殷老爷子这番话来得突然又强硬，乔夕文不解道：“为什么？”

殷老爷子直接把乔夕文的话改了个主语送还给他：“因为你的父亲姓乔。”

尽管心中仍是困惑，乔夕文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礼貌地道了声再见后，离开了殷宅。结果刚一走出院门，就和何庭川来了个狭路相逢。在殷时晴的家门口遇到乔夕文，何庭川的神色当即就变得十分难看，他眯起眼，语气不善道：“你来干嘛？”

对上何庭川，乔夕文也友好不起来：“反正不是来看你。”

何庭川一脚踢上乔夕文手边的墙面，抱起手臂，像狮子盯着羚羊一样盯着他：“我跟没跟你说过，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缠着她，我就让你在医院躺到毕业？”

然而乔夕文就算是羚羊，那也是藏羚羊，丝毫没有被何庭川的气势震慑住，气定神闲地还击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有点太暧昧了吗？”

经乔夕文这么一问，何庭川顺着一看，登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火速收回脚，一连往后退了三大步，狐疑中带着嫌弃，嫌弃中又带着狐疑地看着乔夕文：“两个大男人，你怎么就能往歪了想呢？”

上次自己在厕所换衣服的时候，他也是背过了身，再配上这张脸，真是越想越觉得取向非同寻常……不过就算这小子喜欢的是植物，也不能近殷时晴的身！乔夕文不疾不徐地反将一军：“那得问你自己，三番五次针对我，你会不会也太在意我了？”

何庭川抹了把脸：“既然我们相看两生厌，那就麻烦你不要出现在她的周围，我也就不会‘在意’你。”

乔夕文重新迈开步，等走远了一些后，幽幽地飘出一句：“就算我不出现在她的周围，也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何庭川猛然朝他望过去，厉声道：“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显然完全不信。乔夕文头也未回。于是等殷时晴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对着远方的虚空气急败坏的何庭川。殷时晴：“……何大川，你一个人站那儿干嘛呢？”

听到殷时晴的声音，何庭川顶着一脸的余怒转过头，推开院门，几个大跨步走到她的跟前，气势逼人。殷时晴冲他招了招手，淡淡道：“有话蹲下来说。”

何庭川立马照做，就着蹲着的姿势不爽道：“姓乔的来找你了？”

一提到乔夕文，殷时晴的心绪仍有些不宁：“对啊，碰到他了？”

何庭川冷哼一声：“碰到了，一身的晦气。在医院的时候他不是已经‘代表全班’来看过你了吗，怎么现在还登鼻子上脸，自己跑上门来了？”

殷时晴现编道：“这不新课都结束了吗，他来送笔记的。”

何庭川又冷哼了一声，对着殷时晴语重心长道：“他那都是扯的由头，‘醉翁之意不在酒’，‘黄鼠狼给鸡拜年’，都听过吧？别被他蒙骗了。他要再敢来，别跟他废话，直接放狗咬他！对付他这种牛皮糖一样的人，就得一刀斩！”

殷时晴被何庭川“教育”得哭笑不得：“我家哪来的狗啊。”

何庭川一拍掌：“我现在就去跟你牵只军犬回来！”

殷时晴忍笑道：“差不多得了啊，牵什么军犬，我看啊，你一个就能顶十只。”

被拿来和犬类相提并论，何庭川也不恼，还在那发愁：“可我没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你家院子啊，那小子又跟个泥鳅似的，逮着点儿缝隙就能往里钻。”

虽然听到何庭川吐槽乔夕文很解气，但此刻的殷时晴脑中的震荡还未散尽，拍了拍何庭川的肩道：“能求你件事儿吗？”

何庭川问都不问：“说！”

殷时晴偷偷瞄了眼客厅的方向，小声道：“推我出去遛遛弯。”

何庭川应得很干脆：“没问题。不过老爷子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殷时晴眨了眨眼：“所以要赶在他发现之前。”

殷老爷子的命令和殷时晴的命令，何庭川自然服从后者，也不管被发现后会不会被训成狗，只要殷时晴高兴，被打成狗他都乐意。在何庭川的助力下，殷时晴很快便如愿以偿地离开了被困两个多月的军区大院，来到了喧嚣热闹的街头。呼吸到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殷时晴感觉整个人都恢复了活力，心里积着的事也减轻了许多。此时正临近晚饭时分，烧烤都陆陆续续地开了摊，夜市的小贩也都纷纷开始忙碌起来。那时候的城市夜晚，霓虹虽然不及后来璀璨，但处处都洋溢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吆喝声随处可闻。何庭川推着殷时晴，沿着马路牙子慢悠悠地走着。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随着夜幕的降临，寒意也越来越重。何庭川躬下身：“冷不冷？”

殷时晴微微侧过脸，正想回答，余光瞥见何庭川冻得通红的手指，眉一皱：“大冬天的你怎么也不知道戴双手套？”

何庭川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是热红的！”

殷时晴见招拆招：“这么暖和啊？刚好我觉得冷，借你的手一用，给我捂捂呗？”

说着，作势就要拽他的手。何庭川连忙抽回手，自打脸道：“我手是冰的！”

殷时晴回头瞪他一眼：“调转方向，回家。”

何庭川：“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转悠会儿吧，我真不觉得冷。”

殷时晴没好气道：“就许你心疼我，不许我心疼下你？信不信我自己推！”

听到殷时晴说的话，何庭川这下才是真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