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稳固江防,第二照应钱庄,第三接应漕帮,第四是编练左近乡兵,当这个把总不是轻松差事,但本官信得过你。”
“小人领命,谢过大人抬举。”
郭奉友抬头看着庞雨,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神色间惶恐多过惊喜。庞雨看着这个跟班,两年前郭奉友不过是快班的帮闲,逮拿奸细时被庞雨看中,虽然管理亲兵队作战时表现不佳,但两年来负责庞雨的随身安全一直兢兢业业,算是庞雨最信得过的人之一。郭奉友眼眶有点发红,“小人就想着,能跟大人一起剿了八贼。”
“你的心意本官都明白,但早晚还是要独当一面的,在芜湖你是单独办事,与地方衙门要打交道,还有当地的钞关,咱们新营新设,不要与地方冲突。你自去办你的事,八贼本官定然会剿了他。”
庞雨想想道,“札付会送到安庆,你先把卫队的事跟副队长交接一下,过两日尽快返程。”
郭奉友看看庞雨,又转头去看看庞丁,然后才施礼退了出去。这次庞雨送到门外,看着郭奉友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少爷,你怎么不给我安排个独当一面的肥差。”
庞雨看也没看他,“在本官身边办事就是肥差,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
庞丁歪着脑袋,“我不那么想。”
庞雨哼一声返回直房中,就在下首坐了后问道,“想外放肥差,得先把这里差事办好了,余应桂那里有没有消息?”
庞丁无精打采的道,“余军门答应给武昌泊地和营房,但要咱们一起对付张献忠。”
“对付张献忠没问题,除了咱们之外,他有没有联络过其他营头没有?”
“左良玉和陈洪范,据余军门派来的人说,这两人都答应了。”
庞雨沉吟了片刻,余应桂最近将湖广的兵力都往北调,主要是抚标营和杨世恩的五千军队,集中在靠近襄阳的地方,一副随时准备剿杀西闯二营的模样。“左良玉是想逼反八贼,但他未必是要剿灭八贼,这心不同啊,力就不会往一处使,再说陈洪范驻兵襄阳,家丁从不往谷城方向去,心意如何尚难预料,恐怕只有咱们是实心想剿灭八贼。”
庞雨想想道,“阮劲那边有没有查到陈洪范的行迹?”
“卢鼎去得最多的武官处,便是这陈洪范营中。”
庞丁站好认真的道,“也比所有文官那里都去得多,一月之间去过四次。”
庞雨微微皱眉,他对陈洪范毫不了解,几次在熊文灿那里开会,这位陈总兵都是十分客气,但丝毫看不出底细。“余应桂有什么计划?”
“他准备派五百镇筸兵去谷城,激怒八贼让他复叛,到时左良玉从东面桥上过河直扑白沙洲,湖广兵随后,陈洪范从上游过河,堵截西北方向,咱们从沔阳港过河,堵截西面入山道路。”
“就这般派镇筸兵去?”
庞雨站起身来,“要派也是戴东珉派才对,你派人去跟余应桂建议一下,先将这些镇筸兵转隶戴东珉,免得落了把柄给别人。”
“余军门恰恰就没说戴军门的意思,那是不是戴军门没有应承?”
“如果戴军门没应承,那余应桂就是蛮干,谷城是郧阳巡抚辖区,不是他湖广巡抚的。”
庞雨在原地想了片刻,“派人时都带口信,不要有任何信件,另外让阮劲加强情报收集,一定要掌握八贼的动向……那些埋的眼线他都找到没有?”
“已经找到三个,开始收消息了。”
……沔阳港内靠近码头的地方,小娃子站在河岸上发呆,眼睛盯着眼前的河水。汉水两岸都有大片裸露的河滩,河中间的位置,一艘漕船缓慢的从下游而来,现在也就河中心的位置能行船,现在下货都到不了码头,直接放块跳板就下到河滩上。从他们到了谷城,这里就没下过雨,许多稻田里连杂草都没长起来,西营里面大部分都有务农的经验,看到这个形势,大家都知道收成好不了。二蝗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干成这般模样,八老爷抓人来种地也出不了啥收成。”
小娃子转身看到二蝗虫坐在地上,“咱们到这里便没下过雨,他们说四月过了还不下,庄稼多半便干死了。”
“便是下了雨,收的粮又够啥用的,更是无趣得紧。”
二蝗虫瞥了一眼那漕船,“刘老爷说这一船让咱们去买,各家掌盘子轮流去。”
“那咱们几时去?”
“现下就去。”
二蝗虫站起拍拍裤子,“看有啥能吃的。”
小娃子跟着起身,到了码头地方,周围有不少安庆的水营兵,临江的几处门市修缮了屋顶,现在就是交易粮食的地方,有粮商运来米豆,但是连个字号都没有,旁边有两间的屋顶上,还有匠人在修屋顶,大概是存粮的库房。二蝗虫带着小娃子到了跟前,看到外面摆的多半还是稻米,前面到的几个长家在另外一边准备买白面,正在跟粮店的伙计看货。“小娃子你也去买米面,帮我的一并买了,我去买点其他物件。”
二蝗虫说完走到柜台前,那掌柜正在忙活,二蝗虫大声道,“有糯米没?”
掌柜抬头看看后无精打采的道,“有糯米,都在后进放着,保管都是江南大户人家才能吃的,价可不便宜。”
二蝗虫猛地一巴掌拍在柜面上,周围的人都是一惊,门前几个水营兵立刻到了门口。“不便宜怎地,老爷我不买不起么。”
“这位千岁息怒,小人不是那意思,老爷自然是买得起的,只是来的老爷好些都看了不买,小人这里还有生意要忙……”“老子就要看,不买又怎地了,要不是老子招安当了官军,今日先一刀斩了你。”
外边几个长家也一起喝骂,掌柜明显有点怕了,他赶紧过来道,“这位老爷见谅,小人这就带老爷去看。”
他恭敬的伸手,请二蝗虫往后进去,待转过了后院,两人进了一间厢房,地上摆着两个箩筐,里面粮袋的口敞开着,确实是糯米。二蝗虫转到靠里的地方,面朝着门口的方向蹲下来,用手拨弄袋中的糯米。掌柜站在他旁边,也能看到门口,他此时收起那副害怕的神色,眼睛看着袋中糯米,“叫你探听的事情可探明白了?”
二蝗虫又看看门口,“八老爷昨日下令,每哨造二十条船,就在白沙洲。”
掌柜眼神微微动了一下,随手扯过一个小粮袋,往里面捧糯米,“多大的船,能不能载马。”
“你们想剿了八老爷?”
“以后记着,是我问你话。”
“八老爷没说多大,只让各哨造。”
二蝗虫舔舔嘴唇,“然后便是接着造屋,将官、宝纛旗、高照的,造多大自己定,掌盘子造两进,管队的要等掌盘子造完。”
二蝗虫说得很快,掌柜等他这一段说完,口中喊了一声道,“老爷你看这糯米确是好货,往日是那江北的大户人家才吃得起的,你买了去随便蒸煮一番,便是可口美味。”
“各哨的钱粮呢?”
“其他哨的不知,我们哨的管队大多只有几十两,多的百两上下,哨中存粮只够二十天。”
掌柜盯着二蝗虫,“其他哨的你也要打听明白,造船是要过河,造房是久驻,八贼到底是何打算,往西入山的线路都要探明白。”
“八老爷有令,没有宝纛旗和高照在,各哨间掌盘子也不许私下说话,一旦被抓到……”“那是你的事,自个想办法。”
二蝗虫抬眼与掌柜对视,“你可知万一被八老爷逮到死得有多惨,咱老子冒这大的险,你给我啥好处。”
“好处就是,你杀了自个长家,现在还能站在此处说话。杀长家被八老爷知道,死得又有多惨?”
二蝗虫蹲下身来,口中狠狠道,“你们待怎地。”
“在下不怎地,只是提醒二长家要记得浦子口的往事,若是二长家忘了,在下就把当日某位证人送来白沙洲帮你回想一下。”
“说不定都被你们杀了领功去,就没人活着。”
掌柜冷冷道,“那二长家是要赌一下?”
二蝗虫脸色煞白,眼睛凶狠的看着吕掌柜,掌柜与他毫不退让的对视。片刻后二蝗虫垂下头,“吕老爷,若是八老爷被你们剿了,我要入安庆营。”
掌柜看看他道,“好,我们暗哨司做事都要给人好处的,你谷城的差办好,若是剿灭了张献忠,就让你入奇兵营,到时不想入官军,也可拿些银子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装满了小粮袋,“不要留久了,现下就出去。”
二蝗虫接过粮袋正要起身,掌柜又低声道,“明日你们回白沙洲,正好探听消息,下次来购粮时,把各哨管队和马数都给我,还有那些船作何用。”
二蝗虫点点头,他突然看向掌柜,“你怎生知道额们哨明日回白沙洲?”
“我还知道换来沔阳港的是下一哨,你记着,我们在西营中的谍探不止你一个,不要想能随便编个消息能瞒骗暗哨司,更不要想着回到白沙洲就躲着不出来,下次购粮若是你不来,张献忠就会知道是谁杀了九条龙。”
二蝗虫看了掌柜一眼,起身将粮袋搭在肩上,口中大声道,“你个狗日的奸商,老爷跟你说的话不要忘了,否则一刀斩了你。”
掌柜脸上露出点笑容,二蝗虫看看他转身出了后进,掌柜随后跟了出来,又恢复了谨小慎微的模样。外面的小娃子选好了四袋粮,几个厮养正在搬运,这个码头没有挑夫,随船来的船夫只把粮袋搬运下来,绝不在码头多停留一刻,所有搬运都只能西营自己来。两个安庆水营的兵过来看着双方结算银钱,每次结算都吵闹,今日果然还是如此,另外一个长家因为银色又跟掌柜一番争吵。二蝗虫没有吵闹,很快结算了银钱,带着小娃子回了港内的驻地。他们住的地方就是一片残破的房屋,木头都烧没了,就剩些土坯墙,好在最近没有下雨,天气也不是太热,还不算难受。刚在地上躺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二蝗虫听出声音,赶紧跳起来赶到外边,只见本哨的宝纛旗带着几个人正在门前。二蝗虫心头狂跳,飞快的左右看了看,见宝纛旗那几个手下并无戒备模样,略微放下心来。“于老爷何事?”
于宝纛旗转头看看他漠然的道,“跟咱老子走。”
二蝗虫心头又提起来,口中赶紧问道,“带不带啥东西?”
“银子短刀带上,换一身不起眼的衣服。”
于宝纛旗说完又一指小娃子,“你也跟着。”
小娃子还未回应,二蝗虫赶紧又问道,“于老爷,是不是去哪里办差?”
“去外地办差。”
“不知是去何处办差?”
于宝纛旗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二蝗虫,直看得二蝗虫全身发麻,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了,眼角留意着周围的情况,也选好了逃跑的路线,一旦形势不对,就只能往安庆兵那边跑。“你是老长家了,怎地还不懂规矩,八老爷派的差事,不得问,不得与人说,到了地方自然知道。”
于宝纛旗说完后转头看看附近其他人,“手下有没有江北的。”
二蝗虫此时松一口气,赶紧回想一下道,“有。”
“找两个江北的厮养。”
二蝗虫左右看看道,“小人选好一会带来……”于宝纛旗转身盯着二蝗虫,“现下就选,选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