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镜真人魂飞极乐,无阴子作为师兄,看在眼里,不仅没有多少悲伤,反而真的如李玩之前所说,跑到怀镜真人的尸首旁,挑挑拣拣,找了一些可用的材料。 然后又把断成五截的怀镜真人整个拼了回来。 而一旁的李玩,数十息后,业已经恢复人形,但一身伤痛,气力也已经见底,只好背靠一座大石,大口喘着粗气,一时竟有些不得动弹。 一面造型奇异的三爪小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左心口的位置,李玩将之拿到手上,看了几眼,问面前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看的无阴子:“这是何物?”
无阴子歪歪嘴巴:“这是结教十宝之一的【镜母】,是怀镜的看家法宝。”
李玩想到自己曾在那其中被什么三照过,差点就出不来,又想到怀镜真人那张臭脸,顿时不是很喜欢,嫌弃道:“十宝之一,想必很是珍贵,可它不就是能装人嘛,也不厉害。”
无阴子摇摇头:“【镜母】照万物,这个法宝,最为精妙之处本就不是对敌,而是能预知百年内的将来。”
“预知未来?未来有什么好预知的……”李玩一听,更是嫌弃,正想随手就扔掉,看见无阴子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渴望,转头问道:“不如送你?”
无阴子大为震撼。 这结教十宝可不是你人间帝王家的一块玛瑙,这可是万千修行者都如蚁附膻的至宝! 这小子在已然被【镜母】选中的情况下,居然反手就要将之送人。 看来这所谓“完美之人”,不仅潜力惊人,气度更是超凡。 李玩见无阴子不吭声,又扬了扬手中【镜母】,故意用镜面的反光去照无阴子那一只一直暗着的眼睛,调笑道:“你要不要嘛,我也不白送你,你回头带我去参观参观你的丹房,这两日我还没看够呢。”
“哎哎,好的,殿下。”
无阴子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欠身附和道。 李玩将手中【镜母】高高举起,最后一点夕阳之光照耀其上,镜光闪动。 镜面中,从山峰之下,急急赶过来一队人马,打着百花军的军旗。 一个高大红袍老人,背负六把长刀,他的脚步最为急迫。 然而更急迫的还是一位姑娘的声音,那熟悉的一声声银铃般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那是孙柔柔在呼喊李玩的名讳。 李玩终于安下心来,将【镜母】抛到了无阴子的手中。 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张生,对不起啊”,闭起了眼睛。 李玩觉得身心终于可以放空,倒在了那一片自己吐息出来的金色之中。 * * 数个时辰之后。 夏亚金殿内。 灯火通明。 帝皇设宴,款待百花军四将以及内阁机要三人。 这当然是为了李玩。 情报当然早早就到了各位大人的手中,包括帝皇在内,满场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二字。 没有人能想到怀镜真人上任大星官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刺杀李玩,更没有人能想到这李玩殿下天生神勇,居然在鼎山之上,在无阴子的面前,击杀了结教十二仙之一的怀镜真人。 这是夏亚立国近千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事情。 亦是整个国家都从未经历过的重大危机。 李氏与结教一向如同唇齿相依,从来都是人仙相处,都是互相礼让,互为表里,虽说也有牙齿嘴巴打架的时候,也都是一些品级低下之人的纠纷,并不能动摇两家交好的根本。 可一个皇子击杀了结教十二仙之一的真仙,这事态要如何发展,一时间众说纷纭,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说,这元烬山最忌讳同门相残,就只好将李玩殿下绑了,送上元烬山,交由教尊发落,方可平息仙人怒火,夏亚也能躲过这一劫。 又有人说,还是先将许翚请来,听听他的建议,请他上元烬山斡旋,看能不能免了李玩殿下的死罪。 马上又有人反驳,说不能请许翚,许翚也是元烬山真仙,他可不会偏向我夏亚。 一位身穿绿甲的将军一拍桌子,说,我们就将殿下放到百花军大营,死保殿下,你元烬山有本事尽管来战,我百花军与那元烬山来犯之敌,血战到底。 另一位身穿黄甲的女将军嘲讽道,难不成我们还能杀上元烬山?豪言壮语要有依据,依我看还是连夜送李玩殿下出城去,逃个三五年再说。 最终黄甲女将军的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几人于是一同向帝皇请命。 “逃?天下之大,要逃去哪?”
李仮听了一整晚,终于开口说道:“难不成你让朕的儿子逃到震南去吗?”
七八个朝中肱骨一听帝皇开口,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法子的确可以,但也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 李仮见状,微微坐起,大手一挥:“四将听令。”
百花军赤、黄、白、紫四将军出列。 “你四人今晚就带上五百精锐,带上所有丹药,去李玩殿下的‘啄花宫’前扎营,在朕未同元烬山就此事谈妥之前,不论是谁,若是要对殿下不利,便杀之而后报。”
“喏!”
四将军领命,急急出了金殿,只剩下内阁首辅孙大忠,两名次辅杨显、冯前。 三位大员,脸上写满了忧国忧民,和忧李玩。 “你们三个也走吧。”
李仮很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们也赶紧回去歇了。 三人都有一肚子废话要说呢,见帝皇心烦,只好退下去宫外三人自己跟自己议去了。 目送三人离开的李仮,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这几人不会出什么好的主意,只是这事情已经满城皆知,他害怕他们一个一个来请示。 李仮站起身来,一人独自走入后殿。 关好门窗,亲自点上明灯。 “头通鼓,将火烧;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剑出鞘;四通鼓,哎,把龙绞——” 哼上一段童年的小曲,李仮在空空的后殿之中,居然跳起舞来。 他的心情,此时,竟然有一些无法言说的发自内心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