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为了掩饰自己被拆穿的伪装，秦芜笙故作调侃，让施俨然保护自己。几句话中，亦真亦假。就算是秦芜笙自己，都拿这些话，当作个缓解气氛的“调味剂”。自是从未想过，让对方真的给自己一个回应。如今，施俨然突然说出宛如“骑士宣言”般的保证，秦芜笙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对。不是感动，而是觉得好笑。当然，秦芜笙不是不相信施俨然的保证，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儿，在某些方面，似乎有些过分天真。秦芜笙曾经和他说的话中，虽然假话偏多。但是有一句话，她从未说谎，若是她真的到了威胁生命之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身边人推出去。就算这个人，是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能让她和上辈子产生连接的存在。秦芜笙：这个人不会以后被人卖了，还会给人数钱吧？没道理啊，这人有时候，看上去挺聪明的吧……心中这般想着，人便围着施俨然绕了一圈。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看得施俨然浑身不舒服。“你不相信我？”

“不，没有，我超相信你的！”

微微踮起脚尖，秦芜笙安抚地摸了把施俨然的脑袋，听上去，有点在哄小孩儿……虽然她本人就是这么想的。而施俨然，似乎真的在某反面，很是开窍。看着秦芜笙眼中偶然流出的些许“慈祥”，无奈叹气。这样的秦芜笙，真的很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将重点，重新转到了屋外的黑影上。月挂枝头，黑鸦啼血。天色逐渐暗下来，世界唯一的光，只剩下高挂夜空的一轮冷月。月光清冷，衬得门口的黑影阴冷无双。明明是炎炎夏日，屋内的温度，却越降越低。秦芜笙单薄的身体极度畏寒，此时已经开始瑟瑟发抖。“这东西是不是靠近了不少？”

“嗯，靠近了不少，要是越过门槛，估计就能彻底进来了。”

施俨然顺着秦芜笙哆嗦的手，视线停留在门槛前黑影空荡荡的腿部，缓缓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指尖翻飞。大脑飞速运转，推演着黑影成型的时间，以及他们逃生的契机。秦芜笙则默默挨近施俨然，冻得直哆嗦的手脚总算有所缓解，大脑也得以重新运转思考。悄然吐出一口浊气，余光瞥到施俨然正在推演的手指，又见施俨然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大致能猜出他在干什么。秦芜笙：一个剑修，又是会阵法，还会推演算命，学得倒是挺多~待施俨然舒展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秦芜笙才再次出声，轻声问道：“可是找到什么办法了？”

“嗯，事情还有一线转机，或许能让我们撑到救援到来。命数推演，死门背后，存有生门！”

这一刻，秦芜笙从施俨然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疯狂？这倒是新奇。看似无害的白兔，居然也能在提到生死大事上，露出疯狂之色。秦芜笙：不会，是赌徒心理？而这边，秦芜笙想法才刚冒起，施俨然紧接着说道：“不过，这一线生机要赌一把！”

秦芜笙眼皮一跳，心中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转而，又顺着施俨然的思路，问道：“赌？赌什么？”

“对，赌，赌命。”

“屋外的东西，在凝聚实体的那一瞬，最为虚弱，全身动弹不得，除了周身怨气伤身乱智外，毫无攻击能力。”

“我若是抓住那一刻的时机，快速施法，离开这间屋子，到了外面，便还有一线生机。”

施俨然说这些时，眼睛很亮，颇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冷静点，少年，你这种赌徒心理很危险哦~”秦芜笙踮起脚尖，冰冷的手抓住施俨然的后脖颈。冰冷的指尖触及温热细腻的皮肤，冻得施俨然一个激灵。眼中翻滚的热血，瞬间褪去不少。施俨然刚激起的中二火焰，被秦芜笙的冰手，硬生生扼杀在了摇篮中。秦芜笙看着重新变回高冷的施俨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耳朵微动，听到施俨然低声嘀咕，略带不满地喃喃道：“这不是唯一的机会嘛，不试试，不就只能等死……”秦芜笙：这小孩儿，咋就只看到了“一线生机”四个字呢……唉~秦芜笙揣手，袖中指尖摩挲。比起施俨然在乎的一线生机，秦芜笙的关注点，却在那句“伤身乱智”上。她这间屋子，门口就那屁大点地儿能出去。唯一的一扇窗户，又在三年前，被秦家那帮疯子封了起来。黑影高大，如今就在门槛前，将门口堵得死死的。秦芜笙和施俨然要出去，必然会和黑影接触，沾染怨气。眼看着月升高空，屋内越发阴气逼人。秦芜笙扯了扯施俨然的衣角，轻声问道：“你说的那个伤身乱智，是什么意思？”

施俨然一愣，虽没有想到秦芜笙会好奇这个，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了意思。“怨气，顾名思义，就是死者死前强烈的怨恨集结而成的‘毒气’，如果人欲望贪念过重，或者心中繁杂思绪过多，就会被其影响。”

“嗯……也就是修仙文中，常提到的心魔。一旦被怨气激发，人就会疯魔，认不清是非对错，而一定程度上，又会使体内生气流失，导致身体受损。”

“不过，这点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修剑道，求得就是一个杀伐果断，心无旁骛，没有什么心魔，完全能带着你出去，我保证！”

施俨然拍着胸脯保证，看来对自己的心性非常自信。秦芜笙：很好，完全没想过我的问题……和少年单纯直白，宛如一张白纸的心性相比，秦芜笙的内心，就是人世百态的缩影。心中暗藏疯魔，早早将她的心贯穿得千疮百孔。施俨然能轻松度过的难关，对她来说，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拍胸脯保证的事情。在这种关乎生死的事情上，秦芜笙不会有所隐瞒，一双幽深的双眼，和施俨然相视。声音空幽，问道：“那我呢？”

“嗯？”

施俨然不明所以。“我和你不一样，看到这间屋子了吗？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很嫌弃？但这是我降生后，呆了十三年的屋子。”

“我……”施俨然想反驳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秦芜笙看着少年懊恼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里的人每天都想我去死，而我每天都在垂死挣扎。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天，都让我恶心反感，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心魔。”

“你没有心魔，或者说，你能战胜心魔，但是，施俨然，我们不一样，我不行。”

“不用试，我也知道，我不行。”

秦芜笙一直，一直盯着施俨然的眼睛。她平静地阐述着，似乎一个游走世间的说书人，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施俨然瞳孔微颤，手悄然抓住衣摆，揉搓出皱巴巴的褶皱。片刻，低沉着嗓子，认真又执着地对秦芜笙说：“我有办法，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