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医院里没住几天就出院了，她的口眼确实有点歪斜，不过不是很严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连康把她的房间搬到了楼下，李颖就换到了我们房间隔壁的房间去住。连康的二哥二嫂来了，说是来照顾婆婆。大哥大嫂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来了，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我。我懒得和连康多说一句话，他也没有跟我说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挺幽怨的。二哥二嫂带来了一些东西，摊在桌上，放在我的面前。身份证，村委会证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上面写着，李颖，女，二十九岁，河北张家口康保县康保镇连家台人。还有几张全家福，我只认出了婆婆和公公，二哥指着婆婆身边的女人说：“那是我们表姨，她手里抱着的就是李颖。”

“我在这里。”

连康指了指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手里抱着的小男孩。一张二十多年历史的老照片，两个我看不出脸的小孩，就这些向我证明了李颖是连康的表妹。二嫂特地把我拉到房间里谈心，她盘腿坐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说：“哎，女人啊，有些事情就得认命，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不信不行啊！”

“要你，你信吗？”

我看着二嫂黝黑的脸。“我信啊，不是有村委会的证明嘛，还有照片，这多铁证如山啊！”

“要是你，你能接受和一个曾经与你老公上过床的女人一个屋檐下？”

“接受啊，那都是误会啊！”

二嫂言之凿凿的：“女人不能太小心眼，不然哪能和男人过一辈子啊！”

我和她无法沟通，误会？多美丽的借口。我从二嫂的房间里出来，她坐在床上嗑瓜子儿，瓜子皮到处吐，我都没有精力去跟她计较这种事情了。还没走到自己的房间，婆婆把我喊进了她的房间。拍拍床边让我坐，她的手有点抖，我在床边坐下：“妈，我知道有种特效药，我托人去国外给你买来，很有效果。”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我默默地坐了会：“那我出去了，你慢慢休息。”

“妃妃。”

婆婆拉住我的手：“我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也不会跟你瞎扯，颖子真是我的外甥女，她和康子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他们现在是表兄妹了，颖子又怀了大肚子，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好不好？”

说的简单，如何过去？我可以当做以前的过去了，也可以相信他们真的是表兄妹，但是你让我天天对着李颖，共同生活在一起，我如何能接受？我摇摇头：“妈，你们也要为我考虑，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坚持，就算真的是表兄妹，不过一个表亲而已，干嘛一定要让她住在我们家里？”

“颖子大肚子的事情被她爸妈知道了，她爸气得要打死她，她妈那天哭着跟我打了好半天的电话，让我想办法收留她，毕竟是亲戚啊，我都答应下来了，你不能让我出尔反尔吧？”

我发现他们家人说话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到最后总会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好像一切如果我不同意，就是我的错一样，所有的后果都必须我一人来承担一样。我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可是婆婆又哭了，嘴是歪的，她一哭眼泪水就流到了嘴里。李颖从门口走过，然后就冲了进来扑在她的身上，好像我婆婆要死了一样。我沉默而且冷眼看着她们，特冷漠。李颖太爱表演了，但她演得很浮夸。连康也回来了，走进来看此情景，那表情仿佛我杀了她们俩。“妃妃，又怎么了？”

“没怎么，既然你们都不肯走，那我走好了，连康，这几天之内注意查收一下邮件，我会让律师寄离婚协议书给你。”

我说的淡淡的，这几天积攒起来的气都蒸发了，到最后反而没有愤怒的感觉了。“妃妃！事情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你还揪住不放！难道你要逼死我们吗？”

连康拉住我的手恼怒地喊：“你看看家里，病的病，伤的伤，我爸这几天去医院把脚都扭了，这个家弄得还像一个家吗？”

我笑了，这一切真是太美妙了，我要逼死他们了，他妈妈脑梗是我的错，他爸爸脚崴了也是我的错，说不定哪一天跟我说李颖怀孕了也是我弄的。我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身，太可笑了，简直可笑到极点。我笑的前仰后合，在笑声中听见李颖的声音：“表哥，我还是走吧，别把你们弄得鸡犬不宁。”

我没有停住笑，甚至都不去看她一眼，我的余光看到她站起来往门外走，我等着她去打包行李离开我的家。但是我知道不可能，因为她处心积虑进了这个门，怎么可能自己走出去？她刚走到门口，连康喊住她：“表妹，你别闹，表姨吩咐了让我们照顾你，你呆在这里没人赶你走。”

他们这种互动其实是一种艺术形式，叫做双簧，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二人配合的好得很。我就知道会这样，李颖哭着要走，连康挡住门不让她走，婆婆也在床上哼哼唧唧。二哥二嫂闻讯赶来，二哥靠在门口看热闹，并不进来，二嫂也来劝李颖，让她不要走，要顾全大局，看在婆婆的份上也要留在这里。我不知道需要她顾全什么大局，我的家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指手画脚？我走到门口，推开撑着门框的连康的手：“你们都别走，我走。”

我走了两步，连康在我的身后说：“妃妃，难道你不考虑布丁了吗？”

与此同时，轩辕带布丁出去玩回来，她看到我们都站在走廊里，高兴地大喊：“妈妈，爸爸！”

她会很清楚地喊爸爸妈妈，她最先喊的是爸爸，虽然连康没怎么陪过她，但是她每次看到连康都很高兴。这一霎那，我的心不可救药的就软了，女儿总能击中我的软肋。谁不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可是现在，我还能确保它的完整吗？连康下楼从轩辕的怀里接过女儿，女儿高兴地在他的怀里钻来钻去。他把女儿举的高高的，女儿兴奋地大笑。这一幕父慈子孝很轻易地就打动了我，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拉上窗帘，倒在了床上。我眼前又多出了一道选择题。A，离婚，布丁没有爸爸。B，忍耐，但是我不知道忍耐后面是什么。我睡了半天，没有睡着。其实只是下午，我的生物钟提醒我，即便我想打乱它也无可奈何。柳京打电话来：“你丫怎么好多天没有消息，我出趟差你连个电话都不打。”

“你去哪了？”

“湖南，给你带了辣酱，给你送过来还是你自己来拿？”

“送来吧！”

我在猜柳京看到李颖的表情是怎样的，我想一定很有趣。我躺在我的房间里没出去，直到柳京来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她的脸果然姹紫嫣红，很有意思。“妃妃。”

她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就一直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很快有了水，柳京是个不怎么爱哭的女生，大多数时候都不像个女人。她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快把我勒死一样的拥抱。她在哭，眼泪滴在我的肩膀上。柳京就像我的亲姐妹，我以前经常调侃我妈，是不是她年轻时来过北京，偷着生下了柳京，要不然她怎么对我这么好。我却没有眼泪，就像一根蜡烛扔进了冰库里，冻住了，凝固了。柳京哭完了，轩辕抱着布丁走进来，布丁窝在柳京的怀里用小胖手给她擦眼泪。“妈妈，不哭。”

柳京又哭了，抱着布丁哭的肝肠寸断：“尼玛，陈妃，我早就跟你说吧，嫁给连康，你遇到的事情比任何一部好莱坞奇幻大片都要奇葩，现在见识到了吧！这都叫什么事啊？”

轩辕也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她不方便插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听我们说。“你打算怎样？”

柳京抓了一大把纸擤鼻涕，把鼻子弄的红红的。“离婚。”

我说。柳京拍着大腿：“我支持你！”

我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财产分割很麻烦，我的房子还在抵押。”

“妈的。”

柳京咬牙切齿：“说到这个我又想骂你了。连康根本就是预谋好的，你非要这么傻把房子给抵押还加了他的名字，别说现在抵押了不好分割，就算分了也是一人一半，一千五百多万就这么出去了啊！想想真不服气。”

轩辕低着头沉思，等我们说完了她才抬起头来：“我不建议离婚。”

“干嘛不离婚，傻呀，就那个李颖，一看就是和连康一家都有猫腻，你还真的相信他们是表亲？”

我拉着柳京：“你等轩辕说完。”

“现在离，和以后离的效果都一样，干嘛不再看看他们后面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就让他们在妃妃的眼皮子底下生出孩子来啊，谁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轩辕看着我：“你让连康签一个协议，说明房子是你婚前买的，当初只是为了给他的公司作抵押才去加了他的名字，只要抵押完了，就去把他的名字去掉。还有一条，李颖生下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如果孩子是他的，那你就告他重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