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的作用,我睡着了,睡梦中似乎听到了薄牧野的声音,特别遥远的,并不太真切。“你和她最像的地方就是,善良的搭出去了自己。”
我吗?和谁像?他死去的女朋友吗?好困,好累,睡梦里我不要思考。我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也不发烧了,摸摸眼睛也不那么肿了。薄牧野不在房间里,我刚要起身他走了进来,递给我他的手机。“干嘛?”
我茫然地接过来。“接。”
他说。疑惑地把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里一片嘈杂声,有人的哭声,争吵声,那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好像是我的婆婆,还有公公的咆哮:“你们这是血口喷人!”
出了什么事?柳京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妃妃,你还好吗?跟你说你婆婆公公到我们家来闹了,把你妈气的都站不起来。”
“为什么来闹?”
我直起身来用一只手撑着床头柜,一使劲手背上的针眼就往外冒血。“连康收到法院的传票了,关于他骗你妈一千万的事情,还有你砸伤了连康的事情,现在他们混在一起说,他妈正满地打滚呢!”
我胸口突然郁结起来,胸闷的难受,我如果在家反倒不会生气,反正我已经见过他们无数次那副样子了,可是我妈现在心脏不好,我生怕会把她气着:“柳京,马上报警!”
我知道报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至少能把他们给吓走。“我报了,妃妃,不跟你说了,110来了。”
柳京挂了电话,我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脚踝一阵剧痛,那里还没有好,高高地肿着。我只能一跳一跳地像僵尸一样往外蹦,薄牧野站在走廊上的窗口正远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你干什么去?”
“我要回北京,立刻就回北京!”
“你马上还有一个血液检查,必须做了才能走。”
邰秘书立刻走过来扶我:“陈小姐,回房间吧,马上护士来抽血。”
“我没时间,我家出事了,一团糟。”
薄牧野向我走过来,扶住我的胳膊,用无法辩驳的语气对我说:“回房间去,现在就是你家着了火,你回到北京也烧成了灰烬了,所以你现在顾不了别人,只能顾自己。”
他塞我进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其实他说得对,四川离北京两千公里,就算我现在回去也没有用。刚才我还心急如焚,被薄牧野呵斥了一番我的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我想了想给连康拨去了电话,他用很疑惑的口吻问道:“哪位?”
“是我。”
我说:“连康,你马上去柳京家接走你爸你妈,以后不许再去柳京家里闹,听到没有?”
“陈妃?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他在那头心情颇好地轻笑:“我爸我妈要去闹我也没办法,我说的话不算,连你都不听我的,他们怎么会听?”
“柳京已经报警了,你再不去接的话,只能去派出所接他们了。”
“陈妃,做事别做那么绝,我念着旧情才一直不跟你离婚,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负债的人,和我离了婚你一点便宜也讨不到。”
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是金宝,连康突然不说话了,应该是在哄金宝,我听到他在哼儿歌。“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儿蛋啊,我的亲儿子啊。”
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床单,亲儿子,我冷笑,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金宝不是他的孩子会怎么样?估计看都不会看金宝一眼吧?“陈妃。”
他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马上给我回来,把起诉给我撤了,你打我的事情我们就两清了,至于离婚我们面谈。”
“撤了起诉也行,你把骗我妈的一千万还了。”
“骗?你有证据吗,你看到了吗?我没有拿你妈的一千万,谁问都是这么回答,还有陈妃,那天那个律师是谁?从哪突然冒出了那个律师来?”
我不想和他扯皮,让他吃进去的肉再吐出来是不可能的,说了也是白说,只能用法律来对付他,我挂了电话,薄牧野走了进来。我把手机还给他:“不好意思,用你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
“电话费加在律师费里。”
他似乎在说笑话,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不用担心了,你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薄牧野就是我的天兵天将,我只要有了难他就会来救我,认识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帮了我无数次忙,就算让我付他高昂的律师费我也心甘情愿。“谢谢您。”
我又一次道谢。“我说过了。”
他扬着眉毛。“有些话说太多遍反而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我抢着说,他点点头:“孺子可教。”
这算不算得到了他的夸奖?我竟然有莫名其妙的雀跃,刚才连康和他父母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护士来给我抽血,满满一针管,邰秘书一个大小伙子居然怕看抽血,他站在我边上却捂着眼睛,小护士笑话他:“又不是抽你的血有什么可怕的?”
“我晕血,看到就晕。”
护士走了他才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我正用棉签按着抽血的地方,于是开玩笑地把棉花举起来给他看:“看,好多血。”
其实也就一小团棉花而已,谁知道邰秘书看了一眼,竟然软软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这可把我吓惨了,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手指大小的一点血也能把他吓晕,我手忙脚乱地扶他,护士医生都跑来把他平放在床上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过了一会才醒来。“晕血也是一种病,只是他这种反应过激了一点。”
医生说:“他以后需要进行心理治疗。”
我抱歉地站在邰秘书的床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血这么敏感,我太该死了。”
我内疚不已,邰秘书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没事陈小姐,是我太没出息了,我就是害怕,看到血,哪怕是红颜色的油漆我都害怕,番茄酱都不敢吃呢!”
世界上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我上次听柳京说她公司的一个设计师不能吃圆形的东西,蔬菜水果都不行,必须要切成块才能吃。见我吓得脸发白,邰秘书一个劲跟我道歉:“陈小姐,都怪我没用,吓着你了。”
“不,只要是人都有怕的东西,这很正常。”
我坐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我怕血,那陈小姐,你怕什么?”
他问我。我想了想,我怕的东西很多,但是要说目前最怕的,我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泪水突然糊满了双眼:“我最怕的是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儿。”
我从来不愿意把我的软弱暴露给别人看,但此刻我脆弱起来,我捂着眼睛,眼泪从我的指缝里流出来,直到有人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块手帕。这个年头,很少人还用手帕,缀着金色的边,一看就很昂贵很精致,我知道这是薄牧野的,我没有抬头,接过了手帕,把我的脸埋在大手帕里擦干了眼泪。“谢谢,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我说。化验报告很快出来,血液里的毒素已经没有了,我们在楼下餐厅简单吃了点饭,我没什么胃口,薄牧野几乎不吃,这一天一夜我很少看他吃东西,邰秘书悄悄跟我说:“薄总一天只吃一顿,整天就是靠喝咖啡来维持着。”
我端着碗举到面前,躲在碗后偷看他,我觉得他很不快乐。有些成功人士很严肃,很傲慢,但大多数都是装出来的,私下底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薄牧野不同,昨晚我睡到半夜突然醒了一会,看到薄牧野站在门口背对着我,即便在深更半夜一个人,他的脊背也挺的笔直,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他时刻在备战。我不知道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他活的如此辛苦和自律,按他现在的地位和权势,他大可以过的更惬意。不过,我没有权力评断什么,我放低碗,大口扒饭。“吃饱了吗?”
他看着我喝下最后一碗汤,虽然我没胃口的时候也是大胃王。“饱了。”
“谈公事。”
他递给我一个文件夹:“我调查了所有关于连康的资金往来,很容易就找出3月12号那天他公司的银行户头多出了一千万,但是当天下午就被转走了,转给了一个私人账户。”
“谁的?”
我问。“往后翻。”
我往后翻了一页,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一个女孩笑的甜甜的,复印件不算特别清楚,但是女孩的轮廓我有几分熟悉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认识吗?”
“不认识。”
我摇摇头:“她是谁?”
邰秘书小声对我说:“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你老公在外面有些不对?”
他的意思是外遇,小三不是李颖吗?为什么又会多出一个女孩?我盯着那个笑容可掬的女孩,心里特别迷茫,她是谁呢?她是谁呢?薄牧野抽走我面前的文件夹:“一千万是从你母亲公司的账上直接转给了连康,这个他否认不了,不过介于你们之间的关系,法庭不一定会认定属于诈骗。”
我等着他的转折语,果然,他说:“但是,这一千万一定会让他如数吐出来。”
“我不想知道过程,官司怎么打是你的事情,我只要结果。”
我捧着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