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再一次醒来，薄牧野已经走了，他给我留了小纸条，上面写着：今天不要回小院，我会安排人接布丁她们过来。早餐一定要吃完，你最近瘦了。我捏着小纸条，坐在这所大而寂静的房子里，餐桌上放着丰盛的早餐，果汁，熏肉蛋饼，一碟炒什锦时蔬，这么多，我不可能吃得完。我喝了一口果汁，吃了一点点蔬菜就吃不下去了，这时外面传来了有车开进花园里的声音。我还没走到门口去看，就听到了布丁的欢呼声，薄牧野这么一大早就把她们给接过来了。“早知道搬来搬去，我们就不半夜溜走了！”

柳京进门就嚷嚷：“行李多的要死，收拾都收拾了半天。”

“干嘛带行李过来？”

不只是暂住吗？我只打算今天暂时待在这里，我知道这几天连康一定会去小院里闹，但是这里他不一定敢来。“薄牧野让带的啊，他说小院不适合布丁住，不过也是，平时那么多客人，吵死了，我都没办法画画。”

搞来搞去，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这里，看着花园里布丁坐在火车里开心地大笑，我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不安。我的电话没开，不然一定会被连康给打爆，轩辕她们建议我们出去逛街，带布丁去游乐场玩，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我知道她们刻意不去提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我的婆婆还躺在医院里被摘掉了一只眼球，我实在无法做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柳京开车，刚好从婆婆住的那个医院门口经过，我突然喊了声：“柳京，在这里停，你们先去玩，我等会去找你们。”

“你疯了。”

柳京压根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你去找死啊，明明知道连康不会放过你的，妃妃，该玩玩，该吃吃，什么都别想，他们要是报警了，咱们就把监控录像拿给他们看。昨天晚上我和轩辕看过了，完全是你婆婆自找的，她突然自己往地上倒，估计是想赖在地上跟你讨价还价，谁知道你一个没站稳就出了意外，这事情你顶多赔点钱。”

轩辕也拍我的手：“别内疚，这都是意外，我看也能说是天意，老天注定你婆婆晚年要少一只眼睛，和你无关。”

她们说的轻松，我却没办法轻松，我知道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跟她们一起去疯玩，然后把什么事情都交给薄牧野，他一定会帮我处理的妥妥的。但，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话，我就不是陈妃了，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性格造就人的一生，我的路是怎么走的，不是取决于我的脚，而是我的个性。柳京，停车，我要去医院。”

“妃妃，你知不知道，现在连家人正卯足了劲找你，你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

“停车。”

我使劲地拍柳京的后背，她才不情不愿地刹了车在路边停下：“妃妃，我都能预料你去了会发生什么，他那些哥哥姐姐一定会赶来的，到时候一大家子人你怎么招架？要有什么事情你怎么招架过来？反正我们是不会陪你上去的。”

我下了车走进了医院，柳京分析的没错，但是她还是估算慢了一步，连康的哥哥姐姐不是很快赶来，是已经来了。我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烟味。然后我看到公公和连康给的几个哥哥个都蹲在走廊两侧的地上吸烟，尤其是公公的旱烟袋锅的味道格外刺鼻，相信故护士肯定沟通过了，但是沟通无果，他家每次到公共场合都是这样，柳京说他们是反社会人格，只要是应该遵守的公共秩序都不会遵守。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走过去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我的两条腿都有发抖，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躲，我做错了就是错了。我慢慢地走过去，连康的大哥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愣了片刻才捅了捅他身边的公公。“爸。”

我喊了一声，公公抬头看到了我，忽地一下站起来，瞪着眼睛，手里的烟袋锅就朝我敲了过来：“我们家连康瞎了眼了找了你这种婆娘，害的连康要坐牢，害的他妈眼睛都瞎掉了！我打死你！”

我避之不及，烟袋锅结结实实地敲在我的额头上，平时看公公都是行动缓慢的，整天窝在沙发里吸烟，没想到打起人来身手这么敏捷，接着一下两下三下，我这个人对突发事件的反应一向不快，脑袋上挨了好几下，火辣辣地疼，估计被敲出了一个大包。我捂着脑袋闪开，一来就挨打我真没想到：“爸，妈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死了！”

公公咆哮着举着烟袋锅又要冲过来，大哥拽住他：“爸，这是医院，别闹了，闹起来不好看。”

这时，从病房里呼呼啦啦钻出来一大堆人，我定睛看了一眼，大姐二姐三姐，几个嫂子，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五六十岁的女人。大姐眼尖，指着我叫出来：“好你个陈妃，我们还愁找不到你，连夜搬家了是吧！把我妈打成那样，眼睛都打瞎了，我的妈呀，这下让我们可怎么活呀！”

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二姐站在她的身后，穿着格子衬衫和一步裙，脸上架着近视眼镜，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大姐：“好了，哭什么哭，还不快抓住她，马上人要跑了，看你们上哪里找她去！”

她这样一说，人群向我包围过来，我来了就根本没打算跑。但是这么多人还是吓到了我，早就听说他们村的人民风彪悍，我才有点后悔，不该这么贸贸然跑来，我向墙角缩去，他们一步一步逼近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妈好歹现在还是你的婆婆，你怎么下得去手？”

三姐朝我歇斯底里地尖叫：“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我要你来抵命！”

她揪着我的领口，尖尖的指甲戳进我的皮肤里，好痛，顿时我就喘不过气来了。“妈怎么样了，我要进去看看她！”

“看什么看，眼睛都没了！打她！”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我的身上脑袋上立刻落满了巴掌，还有只手用力扯着我的头发，整个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一样。我实在忍不住叫起来，她们拽着我的衣服和头发，我想护着头蹲下来都不行，我只能护着脸，可是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个耳光，他们的力气奇大，一个耳光就扇的我眼冒金花。以前，几个姐姐在家里搬点重物就嘘得要死，现在打起我来却一点都不含糊。那几个老太婆不知道从哪来的，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用手使劲掐我，这时我竟然想起了还珠格格里的经典场景，容嬷嬷用针扎紫薇的画面。再这样被打下去，估计我要被打死了，脑袋上火辣辣的，头顶上的那撮头发快要被她们给揪下来了，还有个人用尖尖的皮鞋鞋尖踢我，应该是二姐。我发现这些人应该很恨我，不然不会这么下狠手，恨不得把我打死的感觉。我除了抱着头，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也不知道他们要把我打到什么时候，只听到护士和医生的声音在人群外面，显得很单薄：“你们干什么，马上住手，不然我们就要报警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我浑身哪里都在痛，头顶在痛，胳膊在痛，后背在痛。特别是我的脚尖，有人用鞋跟使劲碾我的脚，我真的不想哭，可是眼泪水痛的从眼眶中涌出来，这时我听到柳京的声音气愤而惊慌的在人群外面响起。“你们这些土匪，滚开，妃妃，妃妃！”

她好像在和他们厮打，我抱着脑袋拼命地喊：“不要打柳京，跟她没关系，跟她没关系！”

我刚抬起头，脸上就挨了几记耳光，那些人的脸上燃烧着愤怒，似乎在做一件替天行道的事情，但是我却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了满足，这些人当中好几个我都不认识，但是她们打的很欢，骂的很难听。现在，我只能机械地挨着打，我想我会不会今天被活活打死？突然，人群沸腾起来，打在我身上的巴掌消失了，围着我的人也散开了，我头顶上的空气突然清新起来，有两只手把我拉起来，我从指缝中睁开眼睛，我的面前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我认出来是薄牧野派给我的保镖。今天我们出来时叮嘱保镖不要跟着，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虽然晚了一点，但总比被打死强。“陈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保镖扶着我，对另一个保镖说：“你报警，我送陈小姐去外科。”

这时柳京冲了进来，她的头发散乱，脸颊上也鼓了起来，肯定是刚才也挨了打，她一看到我就哭了。“妃妃，妃妃，他们把你打成了这样？”

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浑身都是火辣辣的，只是觉得眼睛睁不开，努力睁也只有一条缝而已，他们打我我不愤怒，但是打柳京却不行，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她？我看着那些人，头晕的厉害，他们叫着，喊着，冲我骂着，虽然保镖挡在我的面前他们不敢再过来，但是气势依旧很凶猛，仿佛我和她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连康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