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面,但不知道为何,我总是觉得和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我打开了盒盖,里面是一裘淡红色的绣着花的旗袍,绣功精细,旗袍上的芍药栩栩如生,像鲜活的一样。“这是苏绣,我在一个拍卖会上拍回来的,我特别喜欢,不过我穿着不合适,拍回来之后总觉得放在那里浪费了。刚好你结婚,我才想起来这件衣服你穿了最合适,简直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
我非常喜欢,摸着顺滑的丝质面料,爱不释手,何如沁看着我的样子笑容更加开怀:“一会去试试。”
“嗯,谢谢你,何小姐。”
我由衷地感谢。“叫我如沁。”
她跟薄牧野点点头:“等会看看你的新娘子穿上这件旗袍会美成什么样子吧!”
“谢了。”
薄牧野说:“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了吧,去喝点东西。”
“我先和伯母打个招呼。”
何如沁笑着说:“我先过去,一会再聊。”
我看着何如沁往薄牧野的母亲的方向走去,我对薄牧野说:“你要不要陪着?”
“不用,我妈知道如沁和我以前的关系,只不过她总是装着不知道而已。”
我知道薄家人都不承认何如沁曾经是薄家儿媳妇,薄牧野的父亲我能理解,他心目中的儿媳妇是和薄家是世家的时卉,但是薄牧野的母亲为什么也不赞同何如沁我就不得而知了。果然,何如沁只是过去简单打了个招呼,几分钟之后她就坐在了院子的角落里喝起了香槟。我没想到,时卉竟然也来了,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认出她来,穿着桃红色的抹肩礼服,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如此艳俗的桃红色衣服穿的如此好看。她的肤色不是雪白的,带有一点点小麦色,映衬着桃红色更加魅惑,她化了很淡的妆,眼角的眼线几乎飞起来,也只有对自己的容貌极度自信才会这样打扮。时卉有种野性的美,无法掌握的美。看到她,我就窒息,她有种让我压抑的气场。我都结巴了:“时,时小姐。”
她微笑着,戴着桃红色蕾丝手套的手伸过来:“陈小姐,哦不,薄太太,恭喜你。”
她的笑容很坦荡,我也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谢谢。”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刚从巴黎回来,没时间去挑礼物,所以在我的保险柜里挑了这一套,希望你喜欢。”
她把她手里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有一条项链,很耀眼的桃红色的宝石项链,我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红宝石,非常稀罕,我知道一定很珍贵。不过这个场合下推辞,显得有点小家子气,我接过来:“好漂亮,却之不恭了。”
“这是牧野送的,每年生日都会送我一款首饰,今年送了两套,我数了数,赤橙红绿青蓝紫,刚好这种桃红色多了一套,我就拿来送你。”
她语气温和,却饱含着各种深意,虽然我从她的话里读不出炫耀,或者嫉妒,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心平气和地来参加我和薄牧野的婚礼。这时,薄牧野已经走过来,把我搂在怀里:“时卉,来了?”
他的语气能听出来,他们相当熟稔,熟悉到不需要任何寒暄。时卉眉毛挑了挑,她连这些小动作和薄牧野都一模一样:“是啊,我把你送给我的首饰送给你太太,你介意不?”
“随便你。”
薄牧野并不以为意:“伯父伯母来了么?”
“当然没有,你娶的又不是我,你想把他们给气死?”
时卉咧开嘴开心地大笑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快:“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这么有勇气?”
“那你就恭喜好了。”
薄牧野也笑了,时卉咄咄逼人,可是薄牧野并不生气,我能看出来他们俩的关系很好,好得超乎我的想象。当然,在我的婚礼现场就吃这种干醋未免也太无趣了,我捧着首饰盒:“如此珍贵我得收好。”
时卉哈哈笑着接过话茬:“珍不珍贵我还真不知道,得问牧野,都是他弄来的,据他说是独一无二的,普通货色我怎么敢拿来作为贺礼?”
我跟在一边笑的讪讪的,时卉在我的身边,我觉得我的光芒被她全部夺去了,仿佛一颗夜明珠旁边的一粒不起眼的小珍珠一般。他们的话题慢慢转移到商业方面,时卉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听说薄牧野是她公司的法律顾问。他们的话题我插不进去,时卉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有意无意地斜靠在薄牧野的肩上,他们聊的很投入,一谈到工作,薄牧野就全神贯注,我退出了他们谈话,走到了一边去。我妈带布丁在花园的秋千那里玩,她说虽然薄家没有说什么,但是毕竟这么大的家族,我带着一个拖油瓶招摇过市总归不太好,所以她和薄牧野母亲打了个招呼后就一直留在花园里陪布丁。我不太适合这种大场合,所有的人我见过了一面,第二面不会再记得,上流社会有上流社会的沟通方式,最后我和柳京还有轩辕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吃东西。轩辕总是抱怨她身上的礼服太小,勒的身上难受,柳京说:“为了美你不能牺牲一点?你看看这里其他的女人,她们哪个不是这么苗条?我看今晚干脆不要提供食物,都没人吃饭。”
我看也是,薄牧野还特地找来了好几个特级大厨,各种菜系和外国大厨都有。但是客人们吃得很少,他们都每人捧着一杯酒三三两两的聊天,也许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社交方式吧,吃饭这种最基本的动机行为,只有生理上极度需要时才会进行,不像我们把吃饭当作乐趣。这也许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客人全部来齐了,我和薄牧野的婚礼仪式就要进行了,快开始之前,薄牧野的母亲找我谈话,这个时候我应该改口叫婆婆了。想到这两个字,我就想起了那个死的很凄凉的连康的母亲,同样的称呼,是我生命中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我站在薄牧野母亲的面前,穿着高跟鞋我高了她一个头,她看稍微仰着头才能看我,但是她有种天生的贵气,我微微弯着腰听她对我说。“陈妃,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好客气,弄得我受宠若惊,虽然她语气冷淡保持着距离感,但是她对我足够礼貌,倒不像一个婆婆对待儿媳妇。“您请说。”
“等会仪式开始的时候,请你的女儿暂时回避,不知道我的要求算不算唐突?”
她有个习惯,一说话一只手就不自觉地摸着她另一只手腕上的翠玉珠子。我怎么会不懂她的顾虑?这么大的家族,儿子执拗要娶一个二婚,还带着孩子,她能够接受我已经感激涕零了,我连忙说:“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
她点点头,淡淡的:“辛苦了。”
我赶紧跟柳京转达了薄牧野母亲的意思,柳京皱着眉头:“布丁为什么不能见人?”
“柳京!”
我烦恼地喊:“听话!”
她嘀嘀咕咕的,但是还是照办了。布丁不是不能见人,但是我得考虑薄家的面子,谁都不希望被人说做了便宜爸爸便宜奶奶吧,我可以理解。柳京一会回来跟我说,轩辕会照看好布丁,幸好她现在还不懂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改怎么跟她解释。婚礼仪式开始了,薄牧野知道我没有父亲,走红毯就省略了,婚礼司仪很有水平,几句话就把婚礼推向了高潮。我不喜欢喧闹,也不喜欢煽情,所以这些统统没有,当薄牧野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的时候,我抬头看着薄牧野,觉得老天对我真的太好了。认清一个人渣,并且找到了薄牧野,人家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想这是我的真实写照,我虽然受了些苦,但是和现在的幸福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看到台下何如沁拍着巴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真诚地看着我,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而何欢伊站在人群的外面,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和薄牧野交换过戒指,他把我脸上的面纱揭开,我跟自己说好了今天不哭的,但是当薄牧野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他很少表达,虽然有时候会说一些肉麻的情话,但这三个字从来没有说过,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这三个字我没少听,连康以前当歌唱,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但是从薄牧野嘴里说出来,才弥足珍贵。他凝视着我的泪眼,我好怕眼泪会弄脏我的眼妆,他把唇落在我的眼泪上:“别哭,陈妃。”
他总是言简意赅,他牵着我的手,跟我微笑。此时,我既幸福又忐忑,我恨我最好的时光没有给薄牧野,而是在我已经被连康摧残折磨了这么久之后,他见过我最憔悴最无助的样子,我发誓我要把自己盛开成一朵最芬芳的花朵。我们相依着正准备走下台去敬酒,这时从左边的花园里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快乐地喊着:“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