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春节了，柳京和轩辕积极地布置着家里，我回到家的时候，她们买回来很多饰品，气球，灯笼，柳京最夸张，还请了一尊送子观音放在我们的房间。“来来来，快来拜拜！”

她递给我一炷香，然后踢我跪下：“以后每天要上一炷香，知道不？”

“被你这么踢，就算有了也被踢掉了。”

我跪下去虔诚地给菩萨上香，其实现在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不是生孩子，而是到底要不要搬回去。今天薄牧野的母亲并没有咄咄逼人，但是她每句话每个字都很有力量，我上完香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们爬高上梯地挂灯笼，我帮她们拿着灯笼站在梯子下面，柳京敲我好几下我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她。“想什么呢？一进门就这幅魂不守舍的死德性。”

“柳京。”

我犹豫地开口了：“今天薄牧野的妈妈来找我。”

“啊？”

她一激动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给你支票让你离开薄牧野？”

我笑起来，她也是这个想法，还以为是流星花园，时代在进步，婆婆也得升级，不能总是用老套路。“不是，让我们搬回去住。”

“搬回去？”

她从梯子上爬下来：“你跟薄牧野说了吗？妃妃，千万不要回去，你那个新婆婆绝对不是善茬，就你原来那个婆婆，一个手指甲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而且不是说薄牧野家是军人家庭吗？他爸爸又不承认你，别给自己添堵了。”

“可是。”

我为难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如果想生活简单一些，就什么都不用管，反正婆婆也没有逼我。我一直犹犹豫豫到晚上，薄牧野今晚没有回来吃饭，他一般很少在外面应酬，只有推不过去了才会去。轩辕和柳京劝我一个晚上，都让我别跟薄牧野说，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她们都是为我好，何必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不过，我大概就是这种爱找麻烦的人，我权衡了一个晚上，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我哄布丁在轩辕房间睡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等到薄牧野回来。他推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的，以为我睡着了，结果一转身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他笑了。“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等我？”

他脱了外套，走过来弯下腰亲我的额头，他的嘴唇好凉，还沾着冰凉的冰粒子。“嗯，等你，我给你放好洗澡水了，先去洗澡，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

我的正经八百估计吓到他了，他的领带解了一半都忘了继续解。“等你洗完澡再说，头发都湿了。”

今天外面雪好大，他从车库走进家里短短十几米，身上就落了很多雪，遇到暖气立刻化成了水。他固执地站在床边不走：“你先说，说了我再洗。”

我只能长话短说：“牧野，我想。”

我咬着下唇，其实我刚才想了很久应该怎么跟他说，才不会让他觉得我不会不情愿：“我想，我们搬回你家里去住。”

他明显惊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我：“为什么突然要搬回去？我妈找过你？”

他又开始用他的特异功能了，我想隐瞒都隐瞒不了，此时我真恨什么都瞒不住他，我有些懊恼：“嗯。”

我哼了一下。“你不用管她。”

他的语气很轻松，轻轻按按我的肩膀，就继续解领带进了浴室。我站在浴室门口，听着哗哗的水声，隔着门对他说：“其实也不是你母亲要求的，她没有逼我，是我自己决定的。”

我不知道他听到了没，他没有回答我，等他洗完澡出来，我还站在门口。他用大浴巾擦着头发，头发上薄荷洗发水香味的水珠溅在我的脸上，凉凉的。他去吹头发，我也跟着他，他吹了半干，见我可怜巴巴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叹口气站起来，用浴巾围住我的脖子：“陈妃，我的家庭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以为你处理过最糟糕的家庭关系是连家人吗？我们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争产，大哥大嫂住在你家里的这种家庭琐事，但是只会更为复杂。我和我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你所能理解的，所以陈妃，我会给你最简单的幸福，不让你淌这趟浑水。”

连薄牧野都这么说，我就真的没必要再坚持，这一页我就当做翻过去了。除夕前一天，我接到了薄牧野母亲的电话，电话里我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她也不打断我，听我说完然后说：“牧野不肯回来是不是？”

一语中的，我发现我和薄牧野母子说话根本不需要绕弯子，这样就更显得我蠢，我干脆闭嘴什么都不说了。“之所以我没跟牧野谈，而是找你，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回来，我找他根本没用，有的时候，孩子越来越大，父母的话就越来越轻。”

她说的挺悲凉，但是我在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凉，她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陈妃，我实话跟你说，牧野的父亲上个月脑溢血，情况很危险，现在虽然暂时恢复了正常，但是这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炸。”

我有些吃惊，他母亲不等我开口安慰立刻接着说：“他父亲是个军人，这你知道，军人的性格是永远不会示弱，哪怕他在心里很渴望一件东西也不会表达出来，我不知道他父亲哪天就会突然走掉，我不想让牧野或者他父亲哪一方留有遗憾。”

我懂了，明白了薄牧野的母亲为何三番两次找我，她的理由完全地说服了我。“妈。”

我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对她说：“明天我们搬回来。”

一旦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就感觉特别有勇气。首先我得跟轩辕和柳京谈，我和薄牧野住回他家，柳京和轩辕可能就不能和我们一起住了。我刚一说，柳京就跳起来：“他妈在打亲情牌，把你弄回去好好折磨你，让你知难而退。”

“不会。”

“怎么不会？陈妃，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倒好，不是今天掉进这个人的坑里，就是掉进那个人的坑里。”

“只是让我们搬回去住，别说的这么难听。”

“一入侯门深似海啊，他们家什么来头你不知道？你瞧他妈走路都带风，自带强大气场，本来我觉得咱妈够有派了。”

她说的是我妈：“商场女强人，可是站在你新婆婆的面前，那气场马上就弱下来了。”

“轩辕，”我不理她，转头对轩辕说：“本来你带布丁是要和我们一起住的，但是他家的情况我还并不熟悉，所以。”

我在思考着轩辕一个最好的去处。“你别操心了，我有地方住。”

“住我那，我们家早装潢好了。”

柳京说：“你先住我那里吧，以后再说，我看她也坚持不了多久，迟早哭着来找我们。”

我从没那么坚定过，安顿好柳京和轩辕，只差晚上和薄牧野谈了。其实我也没打算跟他谈，他是一个很难说服的人，一句话就能把我堵的死死的。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两个大行李箱，还有布丁的一个小小的。他走进房间差点撞到那些行李箱，楞了一下，但立刻明白了：“你真的决定了？”

“恩，我决定了。”

他没有再说话，脱了外套就走进洗手间洗漱，和聪明人谈判，我只需要坚持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说。我保持着沉默，手里捧着一本书，很快就翻完一本，其实一个字都没看得进去。薄牧野洗漱完走到床边，把我手里的书给抽走：“看的进去一个字吗？”

他歪着头看我。“偶尔。”

他笑了，坐到我的身边来，把我搂进他的怀里：“陈妃，如果你想好了，我们明天就搬回去，什么时候你觉得住在那里让你不舒服，我们随时再回来。”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我就知道薄牧野会满足我任何的要求，不论是他乐意还是不乐意的。“谢谢。”

我说。“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在我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就准备关灯睡觉。“什么英雄？”

我拉住他的手。他看着我，在他的目光中我总觉得我跟被脱光了没什么分别。我自己都忽略了，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想做一个英雄，化解薄牧野和他父母之间矛盾的英雄，让他们的关系亲密一些，像普通人家一样。薄牧野太睿智，把我看得透透彻彻的，聪明如他，如果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能凭我这样的人就能调和好的话，何必弄成现在这样？但是我此刻的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我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一起打火锅的情景。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可能，父母兄弟，嫡亲血缘，有什么疙瘩解不开，有什么矛盾不能化解？我和我妈，吵架从不隔夜，不是她跟我道歉，就是我去找她撒娇，就算大户人家比我们复杂一点，过了十年什么不会烟消云散？我对我自己莫名地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