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在楼下吃早餐的时候，有人给时卉送来一个行李箱，来人是她的秘书，就是那时候曾经接我去见时卉的那个人。他说时卉会在薄家住一段时间，我知道是为了薄首长的事情，有了时卉在，我觉得婆婆都镇定了一些。我知道我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只有他们照顾我的份。薄牧野变得忙碌起来，他既要忙律师楼的事情，还要为薄首长奔走，每天要见各种各样的人，家里官员出出进进不停，时卉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听小妮儿说，她本人也相当厉害，很有魄力，很多大官都不是她通过她父亲认识的，但是别人很给她面子，这就是一个人的能力。我想我永远都达不到她那样的高度，在再大的困难面前她都显得镇定自若。布丁薄牧野就没有时间接送了，我每天亲自去送，下午轩辕会接了送到工作室，我再带她一起回薄家。现在我和薄牧野见面的时间突然变得少起来，他每天晚上很晚才回到房间，先去布丁的房间里看看她，然后再上床睡觉，通常是我睡了他才回房间，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有时候我刻意等到他回来才睡，但是我熬夜他显得很生气，让我照镜子看我的黑眼圈：“陈妃，不要让我再分心照顾你好不好？早点睡觉，你瞧你的脸色多不好看。”

我知道他关心我，可是我心里不是滋味。时卉就能陪伴在他的左右帮他指点江山，我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这天早上我正准备送布丁去上学，从大门口走进来很多人，有男有女，我都不认识。他们和我擦肩而过，我刚刚上车小妮儿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拍我的车门。“妃姐，妃姐。”

“怎么了？”

我摇下车窗：“什么事？”

“刚才那些人是来拿钱的。”

“不是生活费会打到他们的卡上么？”

我知道了那些人是谁了，他们是薄首长的老部下的子女。“今天是月中，他们是来报销费用的。”

“报销什么？”

“医药费啊，还有日用品什么的。”

我看看手表，布丁上学快要迟到了，这时薄希甜和薄希希走过来，她们刚好要去上课，我喊住她们：“帮我送一下布丁上学好不好？”

薄希甜应着：“恩，我让司机先送布丁。”

薄希希抱过布丁上了车，我跟着小妮儿往房里走。来到会客室，他们都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婆婆也在，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她了，她非常忙，我知道她在奔走薄首长的事情。几天不见她显得憔悴了很多，但是衣着仍然一丝不苟，她坐着脊背挺得直直的：“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儿媳妇叫做陈妃，以后你们的工资和报销的事情都交给了她，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她就可以了。”

婆婆简单介绍了几句就匆匆走了，她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深深看我一眼，对我说了一句：“记住陈妃，你并不是一个会计。”

婆婆这么跟我说话，就说明她并不了解我，我不算一个聪明人，她把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负责处理家里各项开支的胡枫在我身边，她负责算账，我监督就可以。我看见胡枫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单据，有医院的单据，更多的是超市的小票，竟然还有餐饮的发票。我虽然没有当过会计，但是我当过老板，也签过各种形形色色的报销单，我知道哪些属于什么费用。有专门的人员帮助算账，胡枫审核，她整理出一大堆单据，往那些人的面前一推。“这些报不了。”

“为什么报不了？”

立刻有人反驳：“当初首长跟我爸爸说好的，这些费用都能报。”

“一年换季两次可以报两次棉被，另外医药费可以报销百分之五十。”

“我们又没有国家医保喽，百分之五十怎么办？以前都是能报百分之百的。”

胡枫抬头无奈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以前都是百分之百，后来薄夫人跟我说以后都是百分之五十，他们自己看病也要自己承担一点是不是？薄家也无法承担这么多人的费用，你看看，感冒这种小病都去医院拿这么多药，如果不控制一点，什么都拿来报，再大的家族都会被弄垮。”

我接过那些单据，果然，单据上大多数开的是感冒消炎药，还有中药，基本上都是保养调理方面的，治病的很少。我注意看了一下那些人，他们大多三十多四十岁的样子，父辈基本上都是退伍转业军人，以前和薄首长都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有很多没有一官半职，退伍之后回了老家，一身的病痛，每年才能报一次医疗费。薄首长看着心痛，于是把这些老兵的生活费和医疗费全都承包了，谁知这样一来就是十几年，到老兵们去世的去世，年迈的年迈，儿子女儿们仍然每个月伸手来要钱。胡枫曾经跟我仔细解释过，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气愤，说他们简直丢了当军人的父辈的脸。我把那些单据都看了看，超市小票上写的很清楚，不只是棉被，什么都有，还有一些滋补的很贵的保养品。我看得很细，他们很不耐烦，不时地敲桌子：“我们还有事情哪，以前也没有看的这么细，现在怎么一条一条看，这搞到什么时候么！”

既然这样，我就放下手里的单据，对他们说：“可能大家对很多规矩还不完全了解，反正今天也报不了，这样子，周末你们再来，到时候我会给大家出一个细则，以后有什么能报有什么不能报，大家一看就知道了。”

“什么？搞什么嘛？什么细则？我们农村人不懂这些，我们只晓得薄首长以前什么都给我们报的！”

他们嚷嚷起来。其中有好几个人穿的很好，有个女人身上穿的还是名牌，比我穿的都要好，但是偏偏喜欢过这种不劳而获的日子，伸手就能拿钱，不拿白不拿不是么？我静静地等他们吵完，吵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结果，他们总不能冲进房间里去搬保险柜，就算搬走了也出不了薄家的大门。吵了半天他们终于停下来垂头丧气地看着我：“你说怎么办吧？”

“我说过了，周末请你们再来！到时候会有一个细则，我会复印了每个人发一份，你们就知道报销的规矩了。”

我站起身来让小妮儿送客，小妮儿拉开大门，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慢慢地走出了大门。他们知道薄家是什么地方，不敢造次。他们走了，我和胡枫面对着一大堆的单据，她苦笑着：“早就该出一份细则了，但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行下去。”

我在桌子边坐下来，我终于了解刚才婆婆跟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陈妃，你不是一个会计。会计只需要按照票据付钱就行了，但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