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找了很多理由，比如，她可以拒绝母亲，可以说工作忙，或者下班另有节目，但母亲叫她，她几乎都到场，这让他气愤。他给她想了一个主意。他放下球杆，走到她身边，身材斜斜倚在对面墙壁。他说，“你就这么无聊？”
沈亚柠抬起头，神思扯回，脑海立刻抹去恍惚，回到清醒。周远琦说下去，“你去找一个男友。”
看着她，冷冷地，“如果有了男朋友，就可以告诉母亲，你不用过来这里陪我演戏，不用哄她，母亲也不会对你我有希望，希望我们合好。”
她冷笑，反问，“你如果不想来，可以另想办法，”板着脸，“不要把我带下水，用我替你跟谭美琼挡枪。”
补一刀，“我不喜欢为别人做牺牲。”
笑话，为了成全她跟谭美琼，她需要付出自己，去找一个男人？就算她要找男友，也不是这么匆忙，这么可笑的理由。他凝视她，开口，“你就是这点不可爱。”
任何事情，都被她看得这么透彻，揭穿，不给男人留有面子。她讥讽地，“就算可爱，也不是为你。”
“你不再爱我。”
他点点头，了然地说。“当然。”
她已经学会沉着，想也不想就答，心事不会露在脸上，说着虚浮的话。他的眼晴暗了暗，心里荡起一丝微妙的酸意，但很快就被抹去。他笑，“可能那些小白脸会喜欢你，”讽刺她，“他们举止行为有些娘娘腔，他们是女人，需要一个男人。”
语气刻薄。沈亚柠不怒反笑，跟他一样不动声色。她微微一笑，没有顶撞他，而是把他的话杀回去，“不管哪个男人喜欢我，总之，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
“多谢高抬贵手，放过我。”
语气不愠不冷，听不出他的感情。“彼此彼此，”她说，“请你去跟阿姨说明，我跟你不可能复婚。”
让阿姨放弃，也放开她。他扬扬眉，眼晴笑意浓厚。“不如你去说，”他说，“她最宠你。”
“是吗？你真这样认为？”
她问。“她常说，你比我妹妹更像她的女儿。”
沈亚柠抬头看定他，确定他的话里没有讽刺，感到诧异。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平和的一次谈话，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以一副平和姿态跟语气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着他，看着他，周远琦才回过神，他居然在跟她的斗嘴中，找到一丝莫名的乐趣，以至语气渐渐收起刺的锋芒，变得温和。天！他到底在做什么！周远琦清咳了声，敛眉，冰冷回到脸。望着他在瞬间做回冷傲的自己，她默然。她一定是心思恍惚，眼花看错，他怎么会对她语气温和，眼角带着笑意。这不可能。他开始发挥她的刻薄。“我刚才说的意见，你考虑一下，”他说，“找到男友，我会做为前夫祝贺你。”
“不必，你不如把这份心意放在谭美琼身上。”
她跟他一样刻薄。“哟，有说有笑？”
杨文玉的声音飘过来。两人一起回头，周远琦嘴角牵着嘲弄，又转过脸，看着沈亚柠。“老妈，你就不要再对沈亚柠带有期望，工作上她是有能力，但却没有让男人笑的本事。”
看，男人的心思不要猜，上一秒他在走神，下一秒就在母亲面前控诉她，仿佛他们两个感情不合，全是她的责任，她没有女人味，她不懂得讨好男人，不懂得让男人笑。沈亚柠没有反驳，他的话让她觉得幼稚。可笑的是，杨文玉竟然听信周远琦。她对沈亚柠说，“亚柠，你要改改。”
沈亚柠心里苦笑，越发感觉她跟杨文玉阿姨的距离。“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子。”
杨文玉说。周远琦听了，在旁边扬眉，冷冷面孔上，溢着对她的讽笑，母亲现在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一起对付她。沈亚柠不慌不忙，淡定地回，“女人的样子？”
她浅浅一笑，“你是说让我做谭美琼，”不理杨文玉瞪大眼晴，她打断想开口的杨文玉，说下去，“是，谭美琼温柔，体贴，柔情，男人看见就会动心，阿姨不如成全他们。”
她不想再看杨文玉的脸色，也不想过来演一个小丑跟戏子，不如让阿姨也跟她一样，学会淡定面对周远琦跟谭美琼。得不到，不如成全，爱一个人姿势大方点，不会太狼狈。周远琦脸颊锐寒，但心里吃惊，忍不住佩服她。她就是比他果断，有勇气。他不能对母亲说的话，她替他说了，而且没有半点含糊跟支支吾吾。沈亚柠的语气平淡，像在说着一件别人的事情，但听在杨文玉耳里，却是震耳欲聋。她立刻绷着脸，喝斥沈亚柠，“亚柠，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教导儿子！”
“阿姨，我跟周远琦不可能复婚。”
沈亚柠说下去，像没有听见杨文玉的怒喝。“亚柠！”
杨文玉打断她。沈亚柠低下头，两只手揉了揉，抬起头，横下心说，“你也不要太责怪周远琦，我们离婚，不是因为谭美琼。”
“你当然是因为这个女人跟周远琦离婚！”
杨文玉坚持。“不。”
沈亚柠摇摇头，说不去，停了停。杨文玉接上她的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哪个妻子会容忍丈夫有另一个女人！”
“不是，”狠下心结束这一次次滑稽的约会，不要让杨文玉阿姨有希望，她说，“我不爱周远琦了。”
“人人都知你爱他！”
杨文玉生气，扬声。沈亚柠的心震了震，过了好一会，寻回话音，她笑一笑，“那是以前，”她说，“阿姨，我现在不喜欢他。”
如果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尴尬，要学会把心事藏起。杨文玉气得回房。沈亚柠腿脚无力，用了好一会，才站得起，听得周远琦的声音传来，声音飘乎，像从遥远天际过来一样，摇摇晃晃跌进她的耳朵。“你——”她抬起头，脸上没有笑容。“不用感谢我，”她冷冷打断他，“我明知你有女朋友，还答应两位长辈跟你结婚，欠你的情份，我已经还给你，已经跟阿姨说明，以后，你跟谭美琼的事情，不要再牵扯上我。”
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