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

他的心忽地一窒，在背后叫住她。她回头，竭力稳住自己。她在阿姨面前一向孝顺，乖巧，听话，现在却顶撞阿姨，以为他会对她一番感激，他说的却是，“你任性坚持要跟我结婚，以为对母亲说几句话，我就能原谅你？”

他说，“我赔上了我的声誉，我的婚姻。”

还在怪罪她？她看着这个男人，啼笑皆非。心里弥漫着凉意，嘴角牵着一抹浅浅的冷笑，“要我跪下恳求你的原谅？”

她说。不，他心里说，其实比起她流泪恳求他的原谅，她用这样骄傲的姿态还他情份，更让他震荡。人的心思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她总是如此，太过骄傲，行为也是这么骄傲。她已经跟母亲说明，母亲不会再安排他跟沈亚柠约会，合好复婚，以后，他能不能跟谭美琼结婚，得要他去争取。她转身走开，他沉默一会，忽然在她背后说，“我跟谭美琼的婚礼，希望你也来参加。”

沈亚柠头也不回，不置可否。她在邓丽娜的公寓门口坐了好一会，楼上没有亮着灯，邓丽娜还没有回来。晚上十点，邓丽娜一脸疲惫回来，一见到沈亚柠，吃了一惊。“亚柠？”

沈亚柠抬起头，指了指身旁购物袋，她从超市买来的啤酒。她说，“一起喝一杯？”

邓丽娜叹气。“我只想冲澡睡觉。”

用以前沈亚柠的话回她。沈亚柠呵呵笑望着她。“刚跟男人约会回来？”

她说。邓丽娜瞪她一眼。“哪有空，小老板坐镇，想把员工拔一层皮，不忙到三更半夜不放人。”

她拿钥匙开门，一脚把门踢开，忿忿的。沈亚柠嘴里喊，“门要踢坏了。”

邓丽娜自门口回头，又白沈亚柠一眼。“门要是坏了，我下次就找个会修门的男友，专门让他给我修门。”

沈亚柠又是笑。她不怀疑邓丽娜，她有这个能力，去找一个专门为她修门的男友。她说，“以前你不是说大老板为人忠厚，善待员工吗？”

“你见过善待员工的老板吗？”

邓丽娜皱眉哧一声。“你累了。”

沈亚柠笑。邓丽娜把包包丢向沙发，撑着沙发背踢掉高跟鞋。“你会听员工说心事吗？”

她坐倒沙发，最近为设计稿呕心吐血，压力朝沈亚柠泼洒，“他们会跟你说工作太多，压力太大，上班时间太久，每天做得像狗一样，没有精力再跟女人上床？”

沈亚柠走到厨房，给邓丽娜倒了一杯水。“我不会无理责骂员工。”

她说。“是，你冷着脸，哪个不胆胆惊惊把工作做好，谁敢拿着脸上来给你训斥？”

就着沈亚柠的手，邓丽娜喝下一大口水。沈亚柠把水杯放回桌，仍然微笑望着邓丽娜。“换了小老板，难道他骚扰你？”

邓丽娜坐倒沙发，头抵着沙发，眼晴骨碌碌望着沈亚柠。长叹，“我不求能被他娶回去，让我做情人我也愿意，只负责养我，让我每天虚度光阴。”

“真没志气。”

明知邓丽娜是工作太疲惫才说的玩笑话，沈亚柠取笑她。“你有志向？”

邓丽娜今天跟总监不设计稿争吵一番，总监说她的图稿没有新意，看不出一点梦想，邓丽娜当场就想骂人，出来工作那么多娘，谁还在工作上留有梦想，梦想早就在现实里成为残渣。她说，“你要什么有什么，就连男人，周远琦不爱你，你也有手段让他跟你结婚。”

沈亚柠的声音提高，“你呢，不比我更长袖善舞，交往的男朋友一打，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

邓丽娜发觉语气失态，看她一眼，低声说，“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忙公司，减少跟你出去逛街吃茶。”

沈亚柠说。邓丽娜啐她，“微风百货现在都快关门了，你不忙公司，还管我干嘛！”

话是难听，但相信人脉交际不错的邓丽娜，也会在圈子里听说微风百货公司现在的情况。沈亚柠沉默了一会。邓丽娜用脚踢她。“生气了？”

她问。沈亚柠没好气瞪她。“我这么小气？”

“你就是不小气，太没心，才明知周远琦不喜欢你，也要嫁给他，”她心疼骂她，“这样的婚姻，只会让女人委屈。”

见邓丽娜多少看出她在婚姻里的不如意，她更加默然，无话可说。邓丽娜从沙发上跳起，烦躁吼叫，“叫披萨吧，我们叫披萨。”

“你不是说要减肥？”

都已经是深夜。“美给谁看？”

邓丽娜气结，“一天到晚待在公司，回来天上已经披着星月，哪个男人有空大半晚守在我家门口，等着看我那张妆都化了的脸！”

沈亚柠听了，怔半响，忽然哈哈笑。说笑话她从来不是邓丽娜的对手，这个时候，邓丽娜还能苦中作乐。她说话也不刻薄，她的刻薄也是被周远琦逼出来的。面对他的冷漠跟尖酸讽刺，她也得学会反击。她搓搓手，笑说，“只叫披萨？”

她说，“不如叫上酸辣面，小辣椒鸡爪，龙虾，还有玫瑰奶油饼，我也很喜欢。”

“你吃成一个胖子，周远琦会不会拿刀砍了我，”邓丽娜继续绷着脸，“说我让你变丑了？”

“就算我丑，也配得上他。”

她也开起玩笑，但脸上的笑容褪了颜色。邓丽娜拿起电话，开始叫外卖。那头的接线生说，“地址？”

邓丽娜报上门号，谁知接线生说，这里离市区太远，超过晚上十点就不送餐。邓丽娜放下电话，挑起两道柳眉，大骂。沈亚柠好笑地望着邓丽娜，也不上前劝，任由邓丽娜把公司骂了一遍，又数落刚才那家餐厅。她的心情苦闷，想来找邓丽娜喝一杯，谁知人人都不容易，人人心里都疲惫致极。白天大家穿上盔甲征战，晚上回到公寓，拔下面具，露出疲惫面目。邓丽娜骂着骂着，话题又绕回公司。“大老板把公司让给大儿子接手，两兄弟的性格这么不同，大哥是个工作狂，恨不得把员工替公司卖命，小弟却不谱公司事务是个花花公子，每天只会享受生活，现在跟珍珠搭上，让多少男人妒忌，谁不想得到影星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