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述还穿着校服正装，但浑身的气场已经和早上大不相同，儒雅全无，只剩下一身的“想惹事”气息。他只是站着，并没有回答数学老师的问题。数学老师气得猛拍了讲桌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都被吓得跟着抖了一下。他远远指着祁嘉述：“说话啊！哑巴了？！”

萨爽这时候也赶不上看热闹了，紧张得直咽口水。看眼前这态势，她真担心老头随时会冲下来和祁嘉述同归于尽。“不说话是吧？行，那我下去，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哑巴！”

数学老师绕过讲桌，直冲祁嘉述而来，头顶的白头发向后掀起一缕，活生生诠释了什么叫怒发冲冠。眼看数学老师已经逼近，萨爽两手握成拳头，感觉自己脚底的血正直往头顶冲。老头，我是为了救你。她咽了咽嗓子，时刻准备扑上去拦住数学老师。祁嘉述要是真发作起来，她不一定能拦住，还是拦数学老师这个小老头比较有把握。“张老师！”

门口一声呼喊，打断了教室里的紧张气氛，萨爽本来已经抬起来的屁股重新落回凳子上。胡谦站在门口，冲数学老师招了招手：“不好意思啊，打断你上课，我找学生有点事。”

张老师扭过身子，脸上的怒气未消：“胡老师，正好你来了，你们班这个——”“嘉述，你出来一下。”

胡谦打断数学老师的话，一脸歉意地笑了笑：“张老师，有什么话，咱们过后再说，我现在真有点急事。”

祁嘉述看了数学老师一眼，转身从后门出了教室。胡谦站在前门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对剩下的学生说：“都好好上课啊，别给张老师添乱！”

说完又对数学老师笑了笑：“张老师，那，你继续上课吧，我就不打扰了。”

胡谦领着祁嘉述走了，剩下数学老师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萨爽低着头捏了捏手里的橡皮，心想老胡真是天降神兵，就跟及时雨似的，成功化解了一场即将到来的“血光之灾”。她抬头瞄了数学老师一眼，暗自松了口气。这下总算不用担心血溅到自己身上了。数学老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身怒气地回到讲台上，把手里的空卷子摊开：“先讲卷子，等那个祁嘉述回来，我再处理他！”

萨爽刚松出去的一口气重新吊到嗓子眼里。胡谦带着祁嘉述走出教学楼，一口气去了十米外的食堂里。这时候不是饭点，食堂没什么人，只有员工在后厨忙活。胡谦去食堂的零食售卖窗口买了两瓶饮料，递给祁嘉述一瓶，又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嘉述，老师找你来呢，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胡谦两手握着饮料，表情有些张不开嘴的意思。祁嘉述看了看周围：“您说事……为什么要来食堂说？”

胡谦尴尬地笑了一下：“办公室的老师多，有些话不方便说。”

祁嘉述：“您有话直说吧。”

胡谦顿了一下，才说：“嘉述啊，是这样，我刚才听教导主任说，他想让你转去一班。”

祁嘉述点了点头：“是。”

“那你是怎么想的？”

胡谦抿了抿嘴：“当然，一班的学习氛围确实比四班要强很多，但是……”祁嘉述：“我不会转班，但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真不转了？”

胡谦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什么忙？你尽管说，跟老师不用客气。”

眼下就算祁嘉述让他上天去摘星星，他也二话不说就答应。在二中当班主任这么些年，他连一个清华北大的学生也没带出来过，这次好不容易手里有了一个好苗子，他说什么也得好好留住。祁嘉述平铺直叙地说：“我希望您能跟各科老师打个招呼，不要上课提问我，也不要让我上黑板做题，作业什么的，我自己有安排，所以布置作业的时候也不要把我考虑在内。”

胡谦咽了咽口水：“嘉述，你的意思是……让老师们什么也别管你？”

祁嘉述：“是。”

胡谦拧开瓶盖喝了口饮料，顺便把下意识想说的话冲回肚子里，尽最大努力耐着性子解释说：“是这样的，嘉述，你听胡老师说，咱们班的各科老师呢，会有他们各自的教学安排，你既然坐在教室里，是不是也应该适当地……参与一下课堂内容呢？这样对于你自己的学习，也会有所帮助……”祁嘉述：“考试之前，我只在学校上了两天课。我想，我的考试成绩应该和老师们的关系不大。”

胡谦感觉方才喝下去的饮料重新涌回嗓子眼，把他狠狠呛了一下。他下意识抿了抿嘴，语重心长地说：“嘉述啊，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去相信一下各科老师，他们都是执教多年的……”祁嘉述：“如果您不答应这个要求的话，可能会影响其他学生上课。”

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很坚定，胡谦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白费，只好狠了狠心，把饮料瓶往桌上一放：“好！老师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继续保持现在的学习成绩，可不能因为各科老师不管你，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为了培养一个清华北大的苗子，他也是豁出去了，准备跟自己赌一把。祁嘉述听他这么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个您不需要担心。”

胡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带了这么多年的学生，还没见过祁嘉述这样的，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好带，但实力摆在那里，让他不得不去相信他确实能说到做到。胡谦把祁嘉述送回教室，又硬着头皮把正在上课的数学老师叫到教室外面。萨爽不等祁嘉述坐下，就着急忙慌地扭头问他：“老胡找你什么事啊？”

祁嘉述：“没什么。”

又是这副冷淡的语气。萨爽斜眼看了他一眼，心想算了，他也在班里待不了几天了，她就暂且忍忍他吧。想到数学老师说的那句“等那个祁嘉述回来，我再处理他！”

，她又有些不放心，把书举到前面挡着自己的脸，小声说：“喂！刚才数学老师说，要等你回来了再收拾你，你小心点啊！”

祁嘉述一只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嗯。”

嗯？就一个“嗯”？萨爽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祸福自有定数，她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她也管不了了！教室外面传来一两句争吵声，吓得整个教室的学生都抬起头来往门口看。可声音随后又降下去了，萨爽坐在最后一排，只能听到外面那两个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掰扯，具体掰扯什么，她也听不清。数学老师没一会儿就回教室了，脸铁青得像是被人掘了祖坟，站在讲台上怒气冲冲地看了祁嘉述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开始讲卷子。萨爽微微偏头看向祁嘉述，心想这家伙心理素质太好了，老头在讲台上用眼神发射了好几枚导弹，他愣是连头都不抬，依旧稳坐如山。整个教室，只有他一个人情绪毫无波动，其余人都被讲台周围的低气压吓到彻底噤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数学老师的火气引到自己身上。胡谦站在教室外面观察了一会儿，光是看学生的反应就大概猜到了老张的气还没消下去。他扁着嘴偷偷笑起来，把手往背后一搁，仿佛自己已经带出了清华北大的学生一样，昂首阔步地往主任办公室去了。一天下来，各科老师们很默契地只说许知琢的成绩，没人再提祁嘉述的分数。萨爽知道祁嘉述除了化学外，每一门都是班级最高分，可老师们提都不提一句，也太反常了。一定是老师们都知道他要转班，所以就不把他的成绩算作本班成绩了。晚上的放学铃声响起后，萨爽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秦争鸣过来叫她时，她假模假样地说自己待会儿要去门口等她爸，打发方阔陪秦争鸣一起走了。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祁嘉述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连书包也不背，把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就往外走。萨爽赶紧拎着空书包跟上去：“哎，你等我一下。”

祁嘉述在后门门口站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萨爽三两步走到他身边：“走，我跟你一起回。”

祁嘉述：“你不是说你爸来接你吗？”

萨爽随口就又是一个谎：“那什么……他又说他不来了。”

祁嘉述没再说什么，把步子放慢，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自然垂在了身体两侧。萨爽两手抓着书包带子，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是不是要转班了？”

祁嘉述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

萨爽点了点头：“也对，一班那么厉害，学习好的都挤破头想去一班……”祁嘉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嗯，不是……不是？”

萨爽这才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睁得溜圆：“你是说，你不转班了？”

祁嘉述停住脚步：“我说过我要转班吗？”

萨爽一下变得语无伦次：“可那个，教导主任，不是说，说让你去一班吗？”

祁嘉述继续往前走，眼睛里多了一些笑意：“我跟他说了我不转。”

萨爽停在原地，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意识到祁嘉述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她才小跑着跟上去，仰头看着祁嘉述的侧脸：“可是，你为什么不转去一班啊？咱们年级的好老师都在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