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萨爽把车停到煎饼摊前面，对摊煎饼的大婶说：“婶，给我来俩煎饼，一个和平时一样，另一个加火腿肠、培根、肉松、辣条……辣条就算了，再加一份鸡柳。”

“闺女，一个煎饼加不了这么多东西啊，卷不住。”

萨爽说：“没事儿，您压实点，生菜可不要少放啊。”

等成品出来，萨爽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煎饼还有巨无霸的版本，给祁嘉述的那份比她自己的足足大了一倍。前一天祁嘉述让她带煎饼的时候，萨爽莫名有种偏僻小地方的特产被皇上看中的荣幸感，因此只想着把煎饼搞得丰富一点，没考虑外观的影响。现在拎着这个造型肥胖的煎饼去上贡，她忽然有种拿不出手的羞耻感。到了教室，萨爽把手里的煎饼藏到身后，正准备偷偷把“巨无霸”放到祁嘉述桌洞里，没成想祁嘉述已经来了，正坐在位置上看书，萨爽只好故作平静地走过去，把拿着“巨无霸”的手杵到祁嘉述面前：“呶，给你带的煎饼，份大量足，诚不我欺。”

祁嘉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巨型煎饼：“这是你平时吃的那种？”

“当然不是，我特意给你加了火腿肠、培根、肉松……还有鸡柳，这可是贵妇煎饼！”

萨爽又把另一只手杵到他面前，“我这个只加了生菜，是平民煎饼！”

祁嘉述把她手里那份较为清瘦的煎饼拿走，说：“我吃这个平民煎饼，贵妇留给你吧。”

“那怎么行，我特意给你买的贵妇煎饼！”

萨爽正要往回抢，祁嘉述把手伸到了桌子下面，萨爽弯腰往前一探，没够着，脸却忽然离祁嘉述很近，她眨了眨眼，迅速站直身体：“哎呀随便你了，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萨爽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手里的贵妇煎饼咽了咽口水。这饼这么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一口咬住。萨爽丈量着饼的周长，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下嘴，余光瞥见祁嘉述正在看她，转过头说：“你吃你的，看我干吗？”

祁嘉述握着手里的煎饼，很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能一口吞进去自己的拳头？”

萨爽迅速把嘴闭上，从唇缝里蚊子哼哼似的挤出一句：“胡说，我嘴巴哪有那么大！”

实际上，她确实有个吞拳头的绝活，以前还经常在秦争鸣和方阔面前显摆，有一次下巴突然掉了，差点没把方阔吓死。开学前军训的时候，她还把这个当成个人才艺，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过，但此刻对着祁嘉述，她莫名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会吞拳头。祁嘉述正盯着她的嘴巴看，仿佛在认真计算她的嘴到底能不能吞进去她的拳头，萨爽拿起一本书挡住自己下半张脸，恼羞成怒地说：“你看什么呢，不准看！”

祁嘉述听话地转过头去，慢条斯理地开始吃煎饼。萨爽偷偷观察了他一会儿，确认了他不会再转回来，一手拿起煎饼，另一只手扶着书，像只小仓鼠一样，躲在书后面开始粗嚼猛咽，腮帮子来回鼓动，额前翘起来的两小撮呆毛随着她的动作来回轻轻摇摆。祁嘉述一边维持着优雅的进食动作，一边侧眼去看萨爽，嘴角慢慢含上几分笑容，仿佛手里的煎饼是什么绝世美味。昨晚他特意给阿姨打了电话，让她今天不用过来给他准备早点。经常看萨爽躲在桌子后面吃煎饼，他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那东西到底什么滋味。说来稀奇，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路边摊，二老说那些东西有卫生问题，他自己仔细观察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再加上家里的阿姨一日三餐都做得很丰盛，无论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他几乎从不在外面吃东西。可这次，他好像刻意把卫生为题抛在了脑后。随着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萨爽把头埋得更低了，边吃边转头瞄了祁嘉述一眼。好家伙，这人是不是以为自己在西餐厅呢，别人的目光都扫过来好几道了，连她都自觉羞愧，不得不躲到书后面吃，可这位祁爷怎么就像在自家餐厅一样，吃得不紧不慢，表情理所当然，搞得其他人倒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眼看老师就快来了，萨爽转头小声说：“大哥，你能不能快点吃，马上就打铃了。”

祁嘉述云淡风轻地说：“吃太快不利于身体健康，而且有噎住的风险。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靠，又提那甜牛奶的事！萨爽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翻旧账。”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萨爽心里一惊，忍不住转头看了祁嘉述一眼，还没来得及转回来，眼前飞过一个人影。方阔腾地一下坐到凳子上，嘴里喘着粗气：“草，跑死老子了！”

萨爽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你怎么来这么晚？”

“昨个打游戏打太晚了，今早上死活起不来！”

方阔转过头来，瞥见祁嘉述这厮居然正在吃煎饼，他下意识看向萨爽，像狗一样凑到萨爽的嘴巴前面闻了闻，而后瞪大眼睛看着萨爽：“你俩吃了一个煎饼？！”

方阔立马打翻了醋坛子，萨爽的煎饼向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吃，什么时候轮到祁嘉述这孙子也来分一口了。萨爽从桌洞里吧吃剩的煎饼袋子掏出来：“滚吧你！我俩各吃各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寒碜。”

方阔这才放了心，斜了祁嘉述一眼，转过去开始往外掏书。由于贵妇煎饼实在分量太足，萨爽一不小心吃撑了，一整个早自习都在昏昏欲睡，最后终于扛不住了，直接枕着胳膊趴到了桌子上。整个教室回荡着嗡嗡的早读声，萨爽歪头正睡得香甜，嘴角流出细细一缕口水，祁嘉述转头看了一眼，从书包里摸出纸巾，隔着一个过道，悄悄往萨爽的脸下面垫了一张。英语老师也不知是起晚了，还是忘记了，一整个早自习都没露面。“叮铃铃——”早自习结束的刺耳铃声在头顶炸裂，萨爽猛地坐起来，右脸粘着一片纸巾。方阔回过头来正想说点什么事，看见萨爽这幅模样，直接笑得瘫倒在桌子上，萨爽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把摸下来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立马给了方阔一拳：“方阔你大爷！”

“哎你可别冤枉人啊，这次可真不是我！”

方阔捂着胳膊，依旧笑得停不下来。萨爽左右转了转眼珠，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祁嘉述，祁嘉述正云淡风轻地翻着英语书，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萨爽不禁纳起闷来，到底是谁干的，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祁嘉述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看她正在拧眉苦苦思索，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说话间就离期末考试只剩一个星期了，这次不幸被萨爽的乌鸦嘴言中，学校调整了考试安排，高一高二同时开始考，一共考四天，相应的也就没有了原来的四天长假。课间，萨爽正趴在桌上为此事忧伤，突然想起来班长和学委一直没公布开小灶的时间，赶紧坐起来冲前面挥了挥手：“争鸣！”

秦争鸣回过头来，恰好和许知琢的目光撞上，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萨爽：“怎么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跟老许准备什么时候普度众生啊，这周六吗？”

秦争鸣下意识看了许知琢一眼，许知琢低头继续看书，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秦争鸣从座位上站起来，绕到另一边的过道，直接坐到方阔的位置上：“要不我单独给你开小灶吧。”

“啊？”

萨爽看了许知琢一眼，“你跟老许不是黄金搭档吗，这次你俩不配合了？”

秦争鸣余光扫了一眼身旁许知琢的校服衣摆：“我这周六倒是没事，就是不知道许知琢有没有时间。”

“那还不好办，他不就在这呢吗，”萨爽拍了一下许知琢的背，“老许，你周六有安排吗？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秧苗可等着你跟争鸣的灌溉呢。”

许知琢回过头来，语调温和地说：“这周六不行，我得去给方阔他弟补课。”

秦争鸣转头看着他：“那周日呢？”

许知琢没看她，手里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周日，也不行，我要回家照顾我妹。”

连这个理由都说出来了……看来许知琢为了少跟她来往，连开小灶维系其他同学好感的机会也放弃了，不过这倒是让她隐隐有种自己占了上风的感觉。如果许知琢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自始至终都对她没感觉，那他躲什么呢？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敢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