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脑子里有个满地打滚的小人在捂着耳朵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最终这个任性蛮横的小人控制了她的意志，她把手腕往回抽了一下：“稍等一下啊，我去打个水，嘴太干了，喉咙像着火了一样。”

扯着嗓子嚎了一个早自习，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点哑，祁嘉述松开手：“好，等你回来再说。”

他把已经到了嘴边的B计划重新收回去，静静等萨爽回来。只是萨爽这一去，仿佛直接去了太平洋，一直到预备铃响，才拎着杯子从后门进来。教室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上课，萨爽假装没看到祁嘉述对她行的注目礼，端端正正地坐下，一本正经地掏出书来，表情虔诚得如同手里捧着的不是一本普通的教科书，而是一本高考圣经。祁嘉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化学老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萨爽在下面狂喝水，等下课铃一响，没等祁嘉述开口，她捂着肚子指了指后门：“不好意思啊，我着急上厕所。”

这一去，又是踩着上课铃回来。三番两次的，祁嘉述已经明白她的套路，到了上午的大课间，萨爽再次故技重施，祁嘉述表面上按兵不动，等萨爽一出教室，他很快跟上去，准备去楼道里堵萨爽，他不相信萨爽真能在厕所里待二十分钟。萨爽在前面走着，祁嘉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引起不少人围观，即便高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见过他很多次，每次看见他的时候，还是像看见校园明星似的，齐整整地向他行注目礼。高一的学生就更夸张了，一个扎双马尾的女生在教室门口看见祁嘉述在对面的楼道出没，回头冲教室里喊一声，大半个教室的人都挤到门口，更有甚者直接爬到窗户上盯着祁嘉述看，还有人掏出手机把镜头拉近，对着祁嘉述就是一阵狂拍。祁嘉述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表情不自觉地带上几分不耐烦，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了。原本他不在意被人盯着看，也不在乎别人总拿手机怕他，但前段时间听冯登在教室说了几件事，心里膈应得不行，再也不愿意被人当成吉祥物一样盯着看了。冯登说，高一很多新生刚一入学就听说了祁嘉述的各种光荣事迹，女生们把偷拍到的祁嘉述的照片贴在课桌上，跟其他男明星的照片摆在一起，有个女生上课打瞌睡，一不小心睡着了，口水流到了祁嘉述的照片上，还被上课的老师当场逮住，事后那张照片更是被多人参观，那个女生不觉得羞耻，反而把那张沾了自己口水的照片好好珍藏了起来。祁嘉述光是听着就一阵反胃，结果冯登又说了一件更加耸人听闻的事。他说有个高一的男生入学时成绩不错，但年级排名不尽人意，为了让自己能冲进年级前十，就悄悄把祁嘉述的照片供在自己卧室，每天膜拜好几次，后来被家长发现，这家长看自家孩子把一个男孩子的照片贴得满墙都是，枕头下还压着一张，以为自家孩子成了同性恋，直接找到学校来了，不过这事还没捅到祁嘉述面前就被老胡半路截住了，后来又有人说，那个班的其他学生也跟着这个男生学，把祁嘉述的照片供在卧室，前面还摆上零食，活脱脱上供的样子，把自己父母吓得不轻……这些传闻让祁嘉述一出教室就浑身不自在，除了不得不去厕所外，鲜少离开教室，偶尔有人跑到四班门口想参观他，没等他出声，班里其他人就会自发地把这些人轰走。这次跟着萨爽出来，不可避免地又被沿路的人盯着看，他只好放慢脚步，和萨爽拉开了一段距离。如果让人发现他尾随女生上厕所，那以后变态估计也会拿着他的照片膜拜他，他还不想出名到那个地步。男厕和女厕挨着，萨爽进了女厕后，祁嘉述为了避免站在外面尴尬，顺势拐进了男厕。虽然中间隔着一堵墙，但女厕和男厕的紧张情况不是一个级别，男厕里的人员流动很快，总是有人进进出出，女厕则人满为患，尤其是在大课间，光是排队就要排个五六分钟。萨爽本以为这次得在厕所耗个十来分钟，结果进去一看，居然没什么人排队。看来在厕所消磨时间的计划是成不了了，她只好临时改了主意，打算待会儿去操场转一圈，怎么也得把这个大课间拖过去。从厕所出来后，萨爽来回甩了甩手上的水，正要往操场去，一抬头发现男厕门口挤了一堆人。“我去，男厕也需要排队了？”

萨爽惊叹。正要从旁边挤过去，耳朵里顺风溜进来一句：“那小子能打得过祁嘉述吗？”

另一人回答：“估计悬，祁嘉述刚才一脚把他踹翻了，这会儿能不能爬起来还是个问题，不过这小子也忒变态，都他么是男生，他拿手机拍个毛线啊。”

萨爽脑子里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挤进人堆里，两只手扒拉着挡在前面的男生：“都让开！让开！”

原本正看热闹的男生们忽然听见有女生往里面挤，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萨爽身上，瞪大眼睛闪到一边，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萨爽几步冲进去，不顾其他男生的大呼小叫，直接冲到最里面，正看到祁嘉述两眼发红，像失控的野兽一样死死盯着地上的人，手里举着一只手机。下一秒，那手机在他手里咔嚓碎成了好几部分，地上的男生蜷缩在墙角，表情惊恐，被手机碎裂的动静吓得使劲向后缩了缩。萨爽上前拉住祁嘉述的胳膊，这才发现祁嘉述原本惨白的肤色突然变成了异样的绯红色，和以往失控时的样子都不同，这次他额头很反常地冒出了层层细汗，嘴唇紧紧闭着，唇边的肌肉隐隐抽搐，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祁嘉述，你还好吗？”

萨爽莫名觉得心悸，伸手捧住祁嘉述的脸，把他的头掰过来冲着自己，“你看着我，你还好吗？回答我！”

祁嘉述只是木然地看着她，瞳仁深处似乎有暗红色的光在闪烁，忽明忽暗，让她看不真切。萨爽越发觉得害怕，声音不自觉地发抖：“祁嘉述……祁嘉述！你说话啊！”

当啷几声，祁嘉述手里的手机碎片全都掉到地上，萨爽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应声而断，转头对地上的男生大喊：“走啊！滚！”

男生楞了一下，随后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贴着墙根逃命似的跑出去了。下一秒，祁嘉述一脚踹上男生方才狼狈逃窜时经过的地方，墙上轰隆一声，破出一个大洞。萨爽倒吸一口凉气，上前死命抱住祁嘉述的腰，原本看热闹的一帮人立马撤到了几米外，有人大喊：“快叫老师！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