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给祁嘉述拨了快十个电话都没人接。情急之下,她只好给周文韬打电话,可周文韬那边也没人接,这会儿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她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联系的人。为什么不接电话?国外的人……是不是也会跟他体内那个菌种发生排异反应……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失控了,谁能帮得了他?想到这里,萨爽急到脑门上出了一层汗,深呼吸了几次后,还是冷静不下来,柏林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看看祁嘉述到底出了什么事。像没头苍蝇一样原地转了几圈后,萨爽决定去医院找周文韬。周医生跟他们家走得那么近,总该能联系上祁嘉述的爸妈。萨爽抓起外套就要出门,结果在家门口跟一身寒气的老萨撞上了,老萨看她急匆匆往外赶,一把拉住她:“这大晚上的,干嘛去?”
“爸,”萨爽使劲喘了口气,“……我突然想吃蛋糕了,去楼下买块蛋糕。”
“这都几点了,蛋糕店早关门了。”
“我去那个……24小时便利店买,”萨爽使劲抽出胳膊,活像犯了烟瘾的烟民似的,着急忙慌地往楼下去了,“我待会儿就回来!”
老萨赶紧去追她:“你这闺女,跑慢点!爸跟你一块去!”
——蓝色出租车停到便利店门口,萨爽僵着脖子坐着不动。老萨转头看她:“到了闺女。”
萨爽往便利店里看了一眼,心一横,捂住肚子开始喊疼,老萨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肚子疼……可能得去医院。”
“好好的怎么还肚子疼了,白天吃什么东西了,”老萨看她疼成这样,一下给吓得不轻,发动油门就朝人民医院去了,“先忍忍啊闺女,爸马上送你去医院。”
从车速判断,她确实把她爸给吓着了。萨爽一边使出全身的演技来表演肚子疼,一边不住地在心里跟老萨道歉。爸,我真对不起您,您都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回家休息,我还要再折腾您一遍,以后闺女肯定加倍孝顺您,再也不让您跟着操心了。尽管马上就快十二点了,医院的人依旧不少,趁着老萨去挂号的工夫,萨爽悄悄去跟分诊台的护士打听周文韬在不在医院。这个护士跟周文韬还比较熟,问清萨爽的身份后,很明确地跟萨爽说周文韬今天休息,顺便还透露周文韬下午刚做完一台持续了十多个小时的大手术,这会儿应该正在家补觉。萨爽只好赶紧去把正排队的老萨从队伍里拉出来,说自己的肚子又不疼了,应该是没事了,老萨还是很担心,坚持让她做个检查再走。萨爽苦劝无果,只好原地给老萨做了两小节初中学的广播体操,又是伸胳膊又是踢腿,把周围排队挂号的人都给逗乐了,老萨也忍俊不禁,终于松口说今天先回家,等明天再带萨爽来做个全身检查。萨爽一边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一边暗自松了口气,心说爸你要再不走,我只能继续给你表演个倒立和空翻了。回家的路上,萨爽看着夜幕中不断闪过去的树影,心情已经从焦灼过渡到近乎绝望的地步。她是不可能再追到周文韬家了,一来那个护士根本不会把周医生的住址透露给她,二来她就算知道了周文韬住哪,也不可能大半夜带着自己亲爹找上门去,要让邻居看见了,还以为周医生犯了什么严重错误。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老萨再一次确认:“闺女,你是真没事了吧,要是肚子还疼可别忍着,爸带你去找医生。”
萨爽愧疚得不行,为了让老萨尽早放下心来,伸出胳膊又准备做广播体操,老萨摆了摆手说:“不疼就赶快回屋睡觉,都十二点了。”
——萨爽躺在床上,木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在脑子里想象了无数种祁嘉述可能遭遇的意外,心像放在滚烫的油锅里一样,每一秒都在煎熬,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了,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仿佛躺在数九寒天的室外。身体仿佛在冷热之间不断变换,连带着脑子也变成了一片混沌,模糊中感觉自己还醒着,可眼前又总会出现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半睡半醒间,她看到祁嘉述面色苍白地躺在一间空旷的白色房子里,房子里什么家居摆设都没有,只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墙是白色的,地板也是白色的,连窗帘都是白色的,祁嘉述就那样一个人孤单地躺在那里,整个人仿佛都被白色吞噬,成为了那个白色房子的一部分。她想靠近他,却怎么都走不过去,她挥着胳膊喊他的名字,空气里却仿佛没有传导声音的介质……萨爽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彻底弄醒的,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头发湿湿地粘在额头上,浑身都有种潮湿黏腻的感觉。过了一秒,她才反应过来,迅速从枕头旁抓过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手一时慌乱到摁不下去接听键,好不容易接起来,听到那头传过来一声:“萨爽?”
眼泪和喊声几乎是同时出来的:“你到底干吗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对不起,”祁嘉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说的是没事,可声音听起来明显不是那样。萨爽总算冷静了一些:“祁嘉述,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很好,”祁嘉述说,“昨天睡得太死,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你别骗我,”萨爽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声,“你到底好不好,我能听得出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说,你……”“萨爽,我真的没事,”祁嘉述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好了一点,但还是能听出强撑的感觉,“昨天,你好好踢球了吗?”
昨天。萨爽这才想起来看时间,把手机拿到脸前一看,凌晨五点多。“昨天球队集体休息,我本来想晚上跟你说的,”萨爽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什么事都告诉你,每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训练了哪些内容,没有一件不告诉你,可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萨爽,对不起,”祁嘉述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虚弱,“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太多。”
“好,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担心,就告诉我你昨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不小心发生那个排异反应了?”
萨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