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在足球场一直坐到傍晚。天色越昏暗，人越容易变得脆弱，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争鸣打了电话。“争鸣，陪我去喝酒吧。”

小六烧烤店热闹非凡，刚高考完的学生坐了一桌又一桌，闹闹哄哄，客人多得店里坐不下只好在店外面支了棚子，底下摆几张桌子凳子，供一些三三两两的常客寻个清净。萨爽趴在其中一张空桌子上。店老板小六拿着菜单过来，穿人字拖的大脚踢了踢桌子腿：“怎么了这是，考试没及格？”

萨爽没理他，把脸换了个方向，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呦，比考试不及格还严重，”小六用脚勾出一张凳子坐下，“失恋了？”

萨爽头没动，依旧靠在胳膊上，一只手抬起来，冲他竖了根中指。“有段日子没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几个要高考了呢。”

争鸣到的时候，小六往她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人啊，其他几个崽子呢？”

“没叫他们。”

“怎么不叫上呢，”小六把菜单挪到争鸣面前，“一块来热闹热闹多好。”

转脸看到萨爽，忽作恍然大悟状：“哦，这丫头失恋了，让你来安慰，那确实不适合叫他们。”

争鸣粗略扫了一眼菜单：“六哥，先给我们来两瓶啤酒吧。”

“两瓶不够，来二十瓶。”

萨爽发话。小六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一下乐得不行：“好家伙，待会儿喝多了再把我店砸了。”

“你再废话，待会儿真给你砸店。”

萨爽撑着桌子爬起来，神态疲惫极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得，我先给你们上几盘串儿垫垫肚子，干喝没一会就得醉。”

六哥拿着菜单进去了，没走几步又退回来，探出一个脑袋，“先说好啊，待会儿醉了别赖我这儿，干脆现在就联系好人来接，我这儿可十二点就打烊了。”

争鸣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烧烤端上来后，萨爽一根也没动，直接用牙开了一瓶啤酒，争鸣赶紧拍她肩膀：“有起子，别把牙咬坏。”

接下来，萨爽一个人抱着啤酒瓶，连干了三瓶，中途小六出来送菜，看见这阵仗，吓了一跳，指着萨爽跟争鸣说：“这，这你不劝劝啊？”

争鸣咬住羊肉，签子往外一抽，边吃边说：“她需要发泄，劝也没用。”

“不是，咋回事啊，还真失恋了啊，”小六八卦心起，看了看手里的菜，“等我忙完这阵啊，等我忙完，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说了能免单吗？”

争鸣视线追着小六来回忙碌的身影，笑得人见人爱。小六回头用一根手指点了点她：“你这丫头，看起来老实文静的，倒是会趁火打劫。”

争鸣笑着耸了耸肩，继续吃她的串。直到萨爽喝不动，趴桌子上了，争鸣才放下手里的烤鸡翅，摸了摸萨爽的头：“祁嘉述走了？”

萨爽一下喝太猛了，这会儿没晕，就是胃里撑得不行，扶着头问：“你怎么知道呀。”

争鸣白她一眼：“我又不是傻子。”

“他走了，估计以后也不回来了。”

萨爽一边说着一边带上了哭声，“他那个……那个病，一直没治好，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争鸣垂眼沉默了两秒，拿起子开了一瓶啤酒：“还喝吗？”

萨爽捂着肚子连连摆手：“不行，我喝饱了，得等会儿。”

争鸣轻笑一声：“不是说要喝二十瓶吗，这才几瓶。”

说完，把啤酒倒进杯子里，仰头喝了一大口。“争鸣，老许不在的时候，你不会想他吗？”

“不会。”

“啊？”

“因为我们每天都在学校见啊，除非周末。”

“……争鸣，你真幸福。”

萨爽趴桌子上自顾自地说话，没一会儿，醉意上头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要上卫生间，争鸣赶紧过去扶她。从卫生间出来，外面桌子旁多了俩人。“你们怎么来了？”

争鸣惊讶。方阔和许知琢一人坐一边，手里已经拿着串儿开吃了。“六哥叫我们过来的，”方阔看了一眼靠在秦争鸣身上的萨爽，“说她失恋了。”

争鸣看了一眼许知琢，快速低头用手把自己嘴边擦了擦。还好，没沾上孜然之类的东西。扶着萨爽坐下后，萨爽先是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十句话有八句离不开祁嘉述，方阔听得直皱眉，最后忍无可忍，从签子上拽了块烤馒头，直接塞进萨爽嘴里。萨爽“喔”了一声，扶着桌子挺起胸膛，看清方阔的脸后，直接上手捏住他两边的腮帮子，馒头叼在嘴里影响说话，萨爽使劲嚼了几口咽下去，手前后摇了几下，连带着方阔的脸也跟着左右摇：“方阔，你怎么跑过来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方阔抓住她两只手腕：“先松手，脸都给我拽歪了。”

萨爽就是抓着不撒手，脸蛋浮起醉酒后的淡淡红晕。“还不松手？”

方阔伸手在萨爽腰上挠了两下，萨爽痒得立马松手，弯着腰咯咯笑不停，笑着笑着两只眼睛开始漏水。“看你这点出息，”方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伸手从桌上拽了张纸巾，堵在萨爽两只眼睛下面，“他走了，你就不活了？”

“你怎么也知道他走了？”

萨爽两只眼睛下面各一个纸团，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废话，他早都转学了，不走还跟这参加高考啊。”

萨爽转头看许知琢：“老许，你也知道他会走？”

许知琢没说话，算是默认。好吧，大家知道祁嘉述要走，只有她自己不知道。不对，她也知道，她只是不想承认。想到祁嘉述走之前煞白煞白的脸色，也不知道去了那边有没有出事，萨爽又一阵悲从中来，眼泪跟决堤了似的，眼下两只纸团立马湿透了，方阔嫌弃地把纸团扔掉，连抽了好几张纸，继续堵到她眼睛下面。看着萨爽哭成这样，方阔别过脸看着一边，恨恨地说了句：“什么时候你也能为了我这么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