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第二天早上,方阔不到七点就又给程嘉慧拨来电话,兴奋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嘉慧迷迷糊糊地问:“出发去哪呀儿子?”
“去救小王子啊。”
方成元也被电话声吵醒,无奈地翻了个身,对程嘉慧说:“你昨晚怎么不干脆说小王子已经被人救走了。”
程嘉慧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儿子能记到第二天。”
那天程嘉慧早早去城西把方阔接回家,把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絮佩里的生平给方阔讲了一遍。末了,方阔问:“那飞行员去哪了呢?还能找到他吗?是不是找到他,就能知道小王子倒在哪一片沙漠了?”
程嘉慧顿了顿,笑着说:“是呀,所以小阔要快快长大,以后也当飞行员,去世界各地找他,只要找到他,就可以让他带你去救小王子呀。”
——留学的事,方阔谁也没说,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去的。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争鸣和老许每天都在市图书馆的读书室学习,方阔强行加入了他们。去之前,他只跟老许打了声招呼,所以争鸣看到他背着书包出现时,惊讶地瞪大眼睛:“方阔?你怎么来了?”
方阔笑了笑:“我来学习啊。”
争鸣一脸不相信:“爽待会儿要过来吗?”
这话说的,好像萨爽到哪他就得到哪似的。方阔撇撇嘴:“不信你问老许,我就是单纯来学习的。”
一开始争鸣完全不信,直到方阔老老实实在读书室学习了一天,争鸣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是单纯来学习的啊?”
方阔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对,我真的,真的,真的,单纯来学习。”
“方阔……”争鸣犹豫着开口,“你们家,不会真要破产了吧?”
方阔把笔一扔,直接气笑了:“你是不是让萨爽影响了,智商严重下降。”
“那你怎么突然就发奋了?”
“跟你一样啊,为了高考呗。”
这下轮到争鸣撇嘴了:“那你早干嘛去了。”
“以前不是不着急嘛,现在火烧眉毛了,马上九月份就陆续开始招飞了,我得做好准备。”
原来是这样,争鸣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方阔前几个月突然开始跑步,每天雷打不动地早起,原来是为了招飞做准备。这倒让她对方阔有点刮目相看了。以前她总把方阔当做吊儿郎当的富二代,这会儿再看方阔,居然觉得这家伙正经起来还是挺有范儿的。“对了,跟你俩说件事,”方阔说,“我按小时给你俩付费吧,算是家教费,要不然我成天在这问你俩问题,怪不好意思的。”
许知琢头都没抬,摆了摆手:“免了。”
然后继续刷他的题。争鸣也一样,支着下巴说:“我俩可不能像家教一样保质保量,主要还是看你自己。”
方阔知道自己说了等于白说,争鸣和老许肯定不会收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待会儿请你俩吃饭。”
“好啊。”
争鸣和老许异口同声。方阔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啧啧一声:“你别说啊,有时候我感觉你俩还挺合适的。”
争鸣瞬间红了脸:“胡说什么呢你。”
许知琢不置可否,做题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到了饭点儿,方阔开始收拾书包,顺便说了句:“哎,要不明天也叫萨爽来吧,她那成绩也得补补课。”
争鸣说:“爽现在没空,这两天一直有比赛。”
——联赛已经进入第二阶段的小组单循环赛,参赛的同时,萨爽也会去观看其他队的比赛,尤其是嘉慧俱乐部参加的比赛,她几乎场场不落。越是看得多,就越明白星星之火和嘉慧的差距。在和嘉慧对阵之前,萨爽心里一直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小自得。毕竟在星星之火,她是实力最强的队员,从来也不知道真正的天花板究竟有多高,直到遇上嘉慧。几场比赛看下来,她已经意识到,随便从嘉慧拎出来一个队员,实力都不在她之下。之前祁嘉述为她规划的路线,目前来看似乎有点难以实现。就算被特招进大学,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走职业球员这条路,也是困难重重。那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以职业球员的身份,底气十足地站在祁嘉述面前,跟他说:“祁嘉述,我来找你了。告诉你啊,我现在,可是职业球员了。”
甚至连说这话时应该搭配的表情,她也想好了——必须扬着下巴把话说完,然后大拇指往鼻尖一抹,要多臭屁有多臭屁。可是,这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到来。每次想到这,情绪快进入低谷时,萨爽就会使劲甩头,把这些念头都甩出去,强迫自己专心做眼前的事。不能去想祁嘉述,干想是没用的,只会浪费时间,她要快点去找他。手机存的那个号码,从祁嘉述走的那天起,就再也打不通了。她是在祁嘉述走后一个星期才发现的。那天她实在太想祁嘉述了,想得什么事都干不了,最后干脆打电话过去,铃声响起,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能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萨爽摁了挂断键。过了十分钟,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之后的一个星期,萨爽每天打一个电话,从来没打通过。她跑去医院找周文韬,护士出来转述周文韬的话,说祁嘉述没事儿,只是换了手机号,让她不要担心。萨爽刚想问祁嘉述的新手机号,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慢慢湿了,护士吓了一跳,赶忙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萨爽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弯腰向护士道谢,转身离开了医院。那个打不通的手机号,成了一个树洞。萨爽有时会打过去,听一听里面的铃声,然后再挂断,有时候也会发短信,把一些日常小事和心里话写在里面。每天两三条,发了半个月后,萨爽收到运营商发来的话费账单。萨爽意识到这样不行,短信发多了很贵的。她把所有零钱拿出来开始点数,点着点着想起一件事——很久之前,祁嘉述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勉强注册了QQ,好友只有她一个人。怀着一丝忐忑和期待,萨爽登上QQ,翻到好友列表,看到祁嘉述的头像是灰色的,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点开对话框,萨爽发过去一条消息:祁嘉述,是我。呆呆地看着对话框半天,没人回复。萨爽伸手揉了揉脸,强迫自己笑了一下,然后给祁嘉述发第二条消息。树洞就这么从短信转移到QQ,萨爽每天给祁嘉述发消息,有时候只发一两句,有时候发一大段,有时候想起祁嘉述换了手机号也不告诉她,就会气得连发好几句骂人的话过去。这样持续了一个月后,萨爽慢慢接受现实——祁嘉述是真的离开了。上一次,他并不算真正离开,走之前他们有好好告别,走之后也有保持联系。只有这次,他才是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