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萨爽惊喜地问。“昨天下午。”

方阔说。萨爽在方阔身上挂了几秒，随后跳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人。几年没见，这家伙的身材又结实了不少，肩膀比以前还要宽，最主要的是眼神，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从容自信，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家伙的状态。“你怎么回事啊，”萨爽伸手捶了方阔一拳，“怎么变帅这么多！”

旁边的二胡音已经恢复正常，悠长的调子在城门楼子前飘来荡去。“轻点，”方阔捂着胸口，眼里噙满笑意“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动手动脚的。”

萨爽忍不住又去搂他：“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想我想得不行了。”

方阔伸手摸了摸萨爽乱糟糟的短发。“屁，想你个鬼。”

萨爽仍旧嘴硬，“对了，你怎么在这？”

“争鸣说你到了，让我过来接你。”

萨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争鸣早就知道方阔回来，这是提前约好了在这等她呢。二人边说话边往小六烧烤走。进店后，萨爽率先看到柜台后的小六，跑上去使劲敲了一把柜台：“这么节省，连前台都不请，自己在这结账呢。”

小六抬起头，啧了萨爽一声，锃光瓦亮的头顶几乎可以媲美灯泡：“这不是人手不够嘛，去去去，我算账呢，别给我打岔。”

方阔把着萨爽的肩膀继续往里走，争鸣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朝二人挥了挥手，旁边是正给她倒水的许知琢。落座后，萨爽忍不住埋怨争鸣：“方阔回来，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搞得神神秘秘的。”

“哎，”争鸣把许知琢倒好的水递给萨爽，“我要告诉你的可不是这事。”

“不是这事？”

“对，还有别的事。”

争鸣说完，和许知琢对视了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当干妈了。”

萨爽张大嘴，原地凝固成冰雕。足足凝固了一分钟后，萨爽看看争鸣平坦的肚子，忍不住伸手捶了斜对面的许知琢一把：“可以啊你老许，闷声干大事。”

许知琢耸了耸肩：“你也加快进度，给争鸣一个当干妈的机会。”

萨爽瞬间泄气了，端起杯子豪气干云地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少喝点水，”方阔把她杯子从手里拿走，“待会儿吃不下肉了。”

虽然灌到肚子里的是凉白开，可萨爽的感觉却像喝了酒一样，高兴之余，又多了满腹惆怅。这几年，她眼看着争鸣和老许先是四年异地恋，期间分手两次，复合两次，历经痛苦折磨，最后争鸣选择回到申城，二人终于修成正果，一毕业就领了证，结果这领完证才刚两年多，争鸣还读研呢，俩人连宝宝都有了。再看她自己，真是没法说。“那你接下来咋办，这还能继续上学吗？”

“我准备休学一年，等宝宝出生了，再接着读。”

争鸣摸着自己的肚子，下巴指了指许知琢，“琢哥说，等我读完研，想继续读博就继续读，家里的事他包了。”

萨爽瞬间对许知琢露出崇拜的眼神：“老许，我果真没看错你，你真乃当代……当代好男人。”

旁边的方阔但笑不语，萨爽不太习惯他这幅成熟稳重的模样，用胳膊肘捅了捅方阔：“怎么样，羡慕不？”

方阔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羡慕啊。”

“羡慕你就加油啊，”萨爽说得很轻松，“早点找个老牌，生个小宝宝，还能和争鸣的宝宝一起玩。”

方阔没说话，端起杯子对争鸣和老许说：“争鸣，老许，结婚的时候没赶上回来，今天以水代酒，正式祝福你们。”

上学的时候，四个人经常喝酒买醉，那时候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真的被生活教育过后，反而变得节制，和酒精保持适当距离。四个人举杯相碰，健健康康地各自干了杯白开水。中途小六终于算完账，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的时候，鼓起来的啤酒肚极其有气势，脚上的人字拖仿佛穿了七八年了都没坏。小六小六，已然变成老六。萨爽忍不住打趣他：“六哥，你那肚子到底装了多少东西，看起来孩子都有五个月大了。”

小六气得笑骂：“你管老子呢，我这是幸福肥。”

说完，小六拍了拍方阔的肩膀：“你们几个，就你变化最大，在外边没少受苦吧。”

“六哥，你想多了，”争鸣笑道，“方阔那是镀金去了，和你想象的勤工俭学不是一回事。”

“那还是不一样，”小六摆摆手，“在外边就算不受钱的苦，那也有别的苦，想当年，我十七八的时候，也在金三角那块闯荡过，那一片离咱中国算近的了，就那样我都时常思乡，更别说他这跨过了大洋的。”

“六哥说的没错，”方阔说，“在外面确实会时常想念朋友亲人，不过我倒也没受什么苦，无非都是一些经历。”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让萨爽彻底认识到，方阔确实不是从前的方阔了。从前的方阔，受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委屈，都要满世界嚷嚷着讨说法求安慰，可这七年来，他孤身一人海外求学，带着满身风雨归来，眉眼间尽是历经磨砺后的坚韧，却没说半个苦字。看萨爽呆呆地陷入沉思，方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萨爽回过神来，心中感慨万千。方阔却突然盯着她：“你好像晒黑了不少。”

眼前的萨爽，和他离开时的印象大不相同，不仅头发剪成齐耳，连肤色也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不过那双眼睛倒是没变，在短发和深色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黑亮有神。看来他以前确实小瞧萨爽了，还以为她踢球只是一时兴起，可看她现在的状态，俨然已经是一个真正的运动员了。方阔还没感慨完，桌旁突然来了两位长头发的女孩，手里拿着手机，表情还有点害羞。小六一看就懂了，给了方阔一个眼神：“这是找你要电话呢吧。”

下一秒，其中一个女孩看向坐在里面的萨爽，害羞地说道：“萨爽你好……我们，我们是你的球迷，想跟你合张影……可以吗？”

萨爽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球迷，赶紧放下嘴里的烤肉钎子，胡乱用手背抹了抹嘴：“可以可以。”

方阔受不了她这个邋遢样，抽出一张纸帮她擦了擦嘴。另一个长发女孩惊讶地看着二人，鼓起勇气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吗？”

萨爽赶紧摆手：“不不，你们别误会，我们就只是好朋友。”

说完，把女孩的手机递给方阔，“来，帮我们拍张照。”

合完照，萨爽又给两个女孩签名，拿起笔的那一瞬间突然对写字有点陌生，想了一下后，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两位女孩走后，方阔打趣萨爽：“可以啊，现在都球星待遇了。”

“你别乱说话啊，”萨爽斜了他一眼，“我们王指导最烦这一套。”

想到王伟兵，方阔点点头：“确实，不过王教练应该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吧，也干了有些年头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他要退休？”

“因为我是他的老板，”方阔说，“从明天开始算。”

萨爽睁大眼：“你要来俱乐部？”

“确切地说，是先从俱乐部做起。”

方阔说。那完了，萨爽想起自己那俩室友，又想起之前自己关系户的身份，转头很严肃地盯着方阔：“那你得保证一件事。”

“什么事？”

“等你走马上任了，要装作跟我互不认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咱们是朋友。”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的名声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可不想再把关系户这三个字背在身上了。”

“看来你还是对自己的实力不够清楚啊，”方阔打开手机，翻出微博热搜，“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新星，我想尽办法也得把你留在俱乐部，要说关系户，我才是关系户。”

萨爽对于自己上热搜这件事很不好意思，把他手机摁下去：“别看了，全是我的丑照。”

方阔不以为然，乐呵呵地顺手给报道萨爽的体育博主点了个赞。争鸣和许知琢在对面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互相对视一眼，但笑不语。肉过三巡后，萨爽摸着肚子，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扭头问方阔：“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方阔说：“一周后还得回去办点事，不过办完就回来，不走了。”

“太好了，”萨爽撑得肚子饱饱的，“那你怎么不直接办完事再回来，省得来回折腾。”

方阔看了她一眼，说：“正好你问到这了，过两天，我有个忙需要你帮。”

“什么忙？”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参加我表姐的婚礼，她后天结婚，我还缺个女伴。”

“你表姐？是那个记者吗？”

“对，乔纭。”

“哇，她要结婚了。”

萨爽感叹。“所以，你后天和我一起过去吧。”

“为什么参加婚礼还要带女伴？你自己去不行吗？”

“不行，观礼的要么是家里的亲戚，要么是我爸的朋友，我一个人去，婚礼会变成相亲现场。”

“你不想相亲？”

萨爽问。“当然不想。”

方阔立马回答，表情一瞬间有了从前的感觉。萨爽忍不住乐出声：“那你就随便相一相呗，你要不愿意，别人又不能把你绑起来。”

方阔诡异地笑了一下：“你刚才说，让我在俱乐部假装不认识你……”“好的，我去，需要穿什么衣服？”

萨爽学会了抢答。“随便穿……不，衣服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到时候找人给你送过去。”

争鸣对乔纭有点印象，问道：“你表姐，她怎么这么晚才结婚？”

“突然想开了吧，对了，她老公，你们都认识，”方阔说，“人民医院的周医生，叫周文韬，以前咱们见过。”

萨爽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祁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