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祁嘉述。那个经常帮祁嘉述开家长会的周医生，在祁嘉述下水救人被送往医院后，他们在医院见到的也是这个周医生。“具体怎么个过程，我也不太清楚，听方达说，俩人断断续续谈了五六年的开放式恋爱，原本都是不婚主义，后来突然就决定结婚了，”方阔说，“估计是因为乔纭怀孕了吧。”

“啊？”

争鸣和萨爽同时张大嘴巴。那岂不是……意外……“你们别多想，肯定不是意外，乔纭估计也是想结婚了，才会怀孕的，不然她那么精致利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意外怀孕，估计怀孕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果断地做出决定吧。”

方阔很淡定地给出推断依据。萨爽自以为隐晦地难过了一小会儿，很快将心情转换成吃瓜群众：“那她现在，还能穿婚纱吗？”

“没影响，她怀孕时间不长，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她状态不错，婚纱特意选得是修身款。”

太厉害了，萨爽想起很久以前和乔纭在医院打过照面，那么强势精明的一个人，就连怀孕结婚都是雷厉风行的风格。“对了，让你做我的女伴，除了是我的决定之外，乔纭也特别嘱咐了我这事。”

“啊，为什么？”

萨爽想的是，我跟她又不认识……甚至还不如跟周文韬熟。“她结婚，来得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现在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球星，她肯定也希望你去给婚礼充充场面。”

这……虽然周围的人都在说她已然成了球星，但萨爽对这事还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还没什么大赛成绩，亚洲杯和世界杯都没有她留下的记录，这样算什么球星呢。萨爽有点打退堂鼓：“要不……你再找找别人吧……”“别，衣服我是按你的身材定制的，其他人穿不了。”

“什么，衣服你都定好了？”

敢情这不是求她帮忙，这是通知她呢。“对啊，咱俩的衣服总得搭配一点吧，你又没时间弄这些，那只能我安排了。”

好家伙，方阔现在可真厉害，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萨爽无语至极，冲方阔伸出一个大拇指：“这事办的，依稀可见你昔日风采。”

——乔纭的婚礼在嘉慧旗下的五星酒店办，作为一个三十五岁的高领孕妇，虽然选了修身的婚纱，但考虑到孩子，她还是没敢办太折腾的婚礼，选嘉慧旗下的五星酒店办，一方面是方便朋友参加，另一方面也是给酒店打免费广告。萨爽前一晚就收到了方阔找人送来的衣服，先试了试大小，果然非常合身，只是她很久没穿过裙子了，尤其还是露腰的裙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有点不习惯。老萨却连连称赞，说这裙子很衬萨爽，穿起来有种英姿飒爽的气势。婚礼当天，方阔先来接萨爽去化妆，萨爽一路上都在抗拒，但到了现场就放弃抵抗了，老老实实坐着任人摆弄。化完妆后，方阔从她身后走来，看着镜子里的萨爽，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等萨爽换完衣服出来，方阔脸上的表情从满意转换为惊艳。这衣服果然没选错，恰到好处的露出了萨爽的腰身，那紧绷的腹肌健美漂亮，估计乔纭看了都得暗暗嫉妒一会儿。萨爽却觉得不太自在：“这露着肚子，不会着凉吧。”

方阔：“……”“以你的身体素质，我相信谁着凉你都不会着凉。”

方阔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到萨爽肩上。“这盖肩膀也没用啊，要盖得盖肚子。”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萨爽还是把方阔的西服老老实实披好，心说系腰上也不太像样，披就披吧，能盖一点是一点。到达现场之前，萨爽想象着婚礼的现场布置应该极尽奢华，毕竟是有钱人结婚，再加上方阔说来观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照她有限的想象力，各种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应该少不了。基于这一点，萨爽甚至提前嘱咐自己进门后不能东张西望，不然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然而踩着红毯进入内场后，才发现这是一场并不奢华，甚至意外有点平易近人的婚礼。婚礼的主色调是白色，天花板没有布置她想象中的水晶灯，装饰了大量白色的百合花和少许淡蓝色的满天星，整体上简洁淡雅，但是合影区的新人照片姿势表情都很搞怪，使得婚礼又透着点调皮。方阔作为女方娘家人，到场时间比其他宾客要早，同时还要帮着新娘接待其他客人，所以落座后，萨爽就落了单，所幸桌上有不少饭前的点心，让萨爽的嘴能不至于闲着。萨爽吃了两块小点心，不由感叹这婚礼太实在了，虽然布置得没有想象中豪华，但吃食准备得相当有诚意，这才叫真的照顾宾客。她忍不住一连吃了四块不同的点心，不远处正与客人寒暄的方阔担心她待会儿腾不出肚子吃饭，便在她伸手拿起第五块点心的时候，走过来友情提醒道：“别忘了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待会肚子该鼓起来了。”

萨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非常放心地在上面拍了两下：“放心，余量充足，这只是塞塞牙缝。”

方阔莞尔一笑：“你再吃，待会儿吃不下了，正餐比这好吃，厨师是从米其林餐厅请的。”

萨爽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点心：“OK，我听你的，先腾出肚子。”

方阔挑了挑眉：“我先失陪，待会儿过来找你。”

“去吧去吧。”

萨爽放心地摆了摆手。嘴一闲下来，萨爽顿时觉得百无聊赖。早知道不来这么早了。干坐着可真没意思。不过很快，萨爽就有事可干了。方阔搀着一个老太太从门口进来时，萨爽两眼发亮，下意识站了起来。自从方阔出国，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奶奶。老太太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走到萨爽身边时，橘皮百结的手放在萨爽手上：“小爽长大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萨爽一阵汗颜，好久没被人用“长大了”来形容了，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老太太一来，萨爽就有事可干了，陪着老太太唠嗑，给老太太讲笑话，把老人家逗得喜笑颜开。不过方阔他妈一来，萨爽顿时如坐针毡，幸好程嘉慧女士没挨着她坐，让她稍微缓解了紧张的心情。除了老太太，她也一样很久没见过程嘉慧女士了。虽然看起来还和过去一样明艳动人，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方阔父亲去世的缘故，程嘉慧眼里的光黯淡了不少，如果不是妆容为她提着气色，恐怕脸上的憔悴会更加明显。萨爽不自觉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和老太太聊起踢球的事。让她没想到的是，程嘉慧突然插过来一句话，问了她一些俱乐部的事。萨爽紧张得说话都打磕巴，努力组织语言说了那么两三句，接下来程嘉慧就没再问别的问题了，萨爽悄悄松了口气。随着客人陆陆续续入场，方阔回到宾客席，挨着萨爽坐下，偶尔有人过来找萨爽合影，萨爽表情紧绷，用永恒的剪刀手应对所有镜头。待合照的人走后，方阔悄悄凑到萨爽身边：“怎么样，知道乔纭为什么盛情邀请你来了吧。”

萨爽紧张兮兮地说：“我也没想到，在这都有人认识我，早知道不来了。”

方阔故意打趣她：“你以为只有社交媒体在报道你吗，电视上也在报道，你啊，已经成了申城的名人了。”

当着大名鼎鼎的程嘉慧女士说这话，萨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断用眼色示意方阔闭嘴。婚礼终于开始，萨爽坐在右边靠前的席位，婚礼司仪是当地电视台的主播，过去萨爽只在电视上看见过人家，所以抓紧机会多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争鸣，照片发过去半个小时，争鸣给她回复了一张照片。照片带有微博的水印，看起来像素挺高，清楚地拍到萨爽正举着手机拍台上司仪的样子。萨爽：“……”你在台下拍司仪，别人在台下拍你。这被人盯着的感觉，也太不舒服了吧。萨爽没敢回头看照片拍摄视角的方向，迅速放下手机，挺直脊背，仿佛台上办的不是婚礼，而是赛前领导讲话。过了一会儿，争鸣给她发过来一条微信。【看见了吗？】看见什么？萨爽一头雾水，给争鸣回了个问号。过了一会儿，一张放大到像素有点模糊的照片再次发过来，是从上一张照片里截的。萨爽不敢把手机拿起来，放在腿上远远看了一眼。画面里，靠近礼台右边，第三排，坐着一个清瘦的男生。由于灯光原因，台下光线较暗，天花板上隐藏在百合花中的光源将光柱稀疏地打在宾客席，男生正好坐在光源斜下方，光柱打在他身后，男生脸上半明半暗，微微低头，正垂眼看着什么。萨爽胸口剧烈起伏。她把照片放大，看到男生腿上似乎放着一本书。在喧闹的婚礼现场，他无视台上的新人和温馨的婚礼氛围，自顾自地垂眼看放在腿上的书。就好像从前一样。他总是热闹场景中格格不入的一抹孤独。萨爽迅速关掉手机，不敢转头往那个方向看，感觉到眼眶发热后，她仰起头用手指点了点眼角，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方阔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这么感动啊。”

这句话仿佛为萨爽提供了绝佳借口，萨爽不再仰头，直直地看着台上的新人，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