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感觉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堆骨头。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个激灵，忍不住上上下下把祁嘉述捏了一遍，确认他身上还有没有肉。捏着捏着，突然有点尴尬。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上下其手……祁嘉述倒是乖乖站着任她捏，只是表情有些奇怪，眼圈发红。萨爽低头打量自己。好像也没显得有多惨的样子，肤色健康，胳膊腿也都肌肉匀称，跟祁嘉述苍白消瘦的模样比，她看起来简直健康得过头了。那他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她。“祁嘉述？”

萨爽小心地叫他。祁嘉述目光闪动，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萨爽往他脸前凑近了一些，想看清楚他的眼神，祁嘉述突然弯腰，紧紧抱住她，没给她进一步细细探究的机会。两人在长久的沉默中紧紧拥抱着彼此。萨爽把头埋进祁嘉述胸口，初见的欢喜被疑惑打破。半晌，她小声问：“祁嘉述，你怎么了。”

祁嘉述没有回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萨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伸手摸着他的脸，眼圈发红：“祁嘉述，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祁嘉述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萨爽咬着下嘴唇，赌气似的看着他，非要等一个回答。最后还是她先落败。萨爽叹了口气：“那你告诉我，你的病……那个菌种，治好了吗？”

这次祁嘉述回答了，他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没有骗我？”

“没有。”

“那就好，”萨爽把手从他腰间穿过，紧紧搂住他，“其他的，我不在乎。”

——米雅和帕克在傍晚时分回到家。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祁嘉述身上系着围裙，正笨手笨脚地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拿刀的姿势倒是很专业，就是切出来的东西没法看。萨爽倚在厨台外圈，痴痴地盯着祁嘉述切菜。帕克和米雅交换了个眼色：“我们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米雅耸耸肩：“正好，互相认识一下。”

萨爽眼睛盯着祁嘉述，心里欢喜得不行，怎么也看不够，直到米雅都走到身边了，才察觉有人来了。白天在街上，她连个招呼都没正式打就跑了，这会儿再看见米雅，不由得有些尴尬。所幸米雅是个爽快人，主动上前轻轻拥抱她：“好久不见。”

帕克看祁嘉述近在眼前，很有眼色地没选择传统的贴面礼，只礼貌地和萨爽握了握手。短暂的寒暄后，米雅和帕克上楼换衣服去了。换完衣服下来，祁嘉述手里那颗甘蓝已经切成了乱七八糟的碎末。米雅想揶揄祁嘉述一把，刻意凑到厨台前，对帕克说：“亲爱的，难得看诺亚下厨，看来今天我们都能大饱口福了。”

帕克很捧场地朝祁嘉述伸出一根大拇指：“诺亚，期待你为我们献上中国的满汉全席。”

祁嘉述抬起眼皮扫了二人一眼，继续开始切下一颗菜。萨爽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热闹。等到菜都切好，祁嘉述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从冰箱里搞出一块黄油。看来要开火了。这种开放式厨房，如果发生爆炸，波及范围应该挺广吧。萨爽绕到厨台里面，从祁嘉述手里把黄油拿过来，朝他眨了眨眼：“剩下的我来吧。”

“我来。”

祁嘉述兀自坚持。“下回吧，下回让你来，”萨爽麻利地用刀将所有菜拢进盘子里，“主要是我明天还得回去训练，今天晚上不能闹肚子。”

祁嘉述：“……”晚餐虽然没达到满汉全席级别，但色香味俱佳的三菜一汤还是立马征服了米雅和帕克，俩人对萨爽的厨艺赞不绝口。萨爽心里得意极了，表面上故作谦虚：“主要是没什么菜，就随便做了点。”

祁嘉述莞尔一笑，不予置评。本来只是一个极小的表情，帕克却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祁嘉述激动地说：“你们看到了吗，诺亚刚才笑了。”

米雅睁大眼睛：“什么时候？”

“就刚才。”

俩人一起看向祁嘉述。“……”祁嘉述一脸无语。萨爽手里端着碗，一边埋头扒饭一边偷笑。吃过晚饭，米雅和帕克打算出门参加狂欢节夜场活动，问祁嘉述和萨爽要不要一起，萨爽摇头说明天还要回去训练。“明天？”

米雅暧昧的眼神在祁嘉述和萨爽之间流转，手指朝着俩人绕了个圈：“所以今晚……”萨爽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不自觉看向祁嘉述，她还没想好到底是连夜坐火车回慕尼黑，还是留宿一晚……“楼上的房间打扫过吗？”

祁嘉述问米雅。米雅瞳孔地震：“什么意思？”

楼上倒是有一个空房间，但是……这么久不见，让萨爽一个人睡楼上啊？看到米雅震惊的表情，萨爽突然反应过来，瞬间红了脸。祁嘉述也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我去打扫一下，”说完逃跑似的大步上楼了。“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萨爽红着脸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这俩人的反应让米雅愣住了。半晌，米雅转头朝帕克摊手：“他们俩怎么……像个中学生似的。”

“亲爱的，”帕克回味了一下这俩人方才仓皇逃跑的样子，走过去搂住米雅：“我突然有些怀念初恋时的生涩了。”

米雅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初恋吗？”

帕克笑着凑过去亲她：“亲爱的，我没骗你，你带给我的感觉就是初恋，让我们带着初恋的心情出门吧，夜场马上就开始了。”

“等一下，”米雅突然狡黠地笑了笑，“我上楼一趟，你在这等我。”

——祁嘉述正在心猿意马地收拾房间，米雅突然出现在门口，姿势潇洒地屈指扣了扣门：“小述。”

不等祁嘉述应声，米雅迈着大步进来，手指一松，一堆花花绿绿的安全套，哗啦一下散在祁嘉述正在擦拭的桌上。足足有十多个。祁嘉述：“……”米雅玩味地看着他：“干吗这个表情，不够啊？”

——与此同时，萨爽躲进卫生间，悄悄给争鸣打电话。争鸣正给宝宝喂奶，喊许知琢去帮她拿手机。许知琢看到是萨爽的来电，直接接起来，把手机放到争鸣耳边。“争鸣！”

萨爽着急但又很小声的语调把争鸣吓了一跳，争鸣赶忙抓住手机：“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办啊，我要不要跟祁嘉述一起睡。”

“什么？！”

这发展速度，着实把争鸣惊到了。不是前几天还说再也不喜欢他了吗。怎么又要一起睡。“你慢点说，怎么回事。”

“来不及慢点说了，反正就是，我现在跟祁嘉述在一起。”

“然后呢？怎么扯到一起睡上了？”

“哎呀，”萨爽又是害羞又是着急，“可能也不会一起睡，但是，但是我想跟他一起睡。”

话筒声音不小，争鸣抬眼看了一下许知琢。许知琢知道接下来是闺蜜私聊的时间，很有眼色地把刚刚睡着的宝宝抱起来进卧室了。“这个睡，是字面意思吗？”

萨爽脸上火辣辣的，说话吞吞吐吐：“是……吧，我也不知道……”争鸣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里，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爽，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好安全措施就行。”

“哎呀，我也不是非要那个，我就是，就是不想跟他分开，”萨爽语气突然低落，“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想在回去之前跟他多待一会儿。”

争鸣其实很想问一下俩人是怎么见面的，但是也知道萨爽这会儿没工夫细讲，于是先挑主要的说：“没关系啊，跟着你的心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唉，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祁嘉述，都没好好打扮一下……”“内衣是一套的吗？”

“……好像不是，我穿的运动内衣……”“没事儿，不重要，待会儿洗完澡换睡衣就行。”

“……我没睡衣可换，我在他这儿呢。”

“那不正好，找一件他的衣服当睡衣穿。”

萨爽感觉自己脸上好像着火了，呼吸都变得不连贯了：“我好紧张啊，不知道待会儿怎么办。”

“爽，”争鸣幽幽开口，“别担心，顺其自然，只要你们俩互相喜欢，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虽然心里明白，萨爽还是紧张得后背都出汗了，匆匆挂断电话后，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这会儿是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头发乱糟糟的，皮肤也晒得很黑，唉当初怎么就把头发剪了呢，早知道就该听争鸣的话，好好涂防晒了……在洗手间进行了一番自我批判后，萨爽磨磨蹭蹭地来到客厅。祁嘉述还没从楼上下来，米雅和帕克已经出门了，楼下就她一个人。萨爽紧张地来回踱步，心想要不趁现在没人赶紧溜吧，可她又舍不得祁嘉述，一时间简直心乱如麻。祁嘉述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场景便是萨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来回乱转。“洗澡吗？”

祁嘉述站在楼梯上问。萨爽回过头，目光下意识躲闪，结结巴巴地说：“啊，洗……洗吧。”

祁嘉述正要下楼，表情突然懊恼。萨爽赶忙问：“怎么了？”

祁嘉述面露尴尬：“刚才忘了让米雅帮你找一套衣服。”

“呃……没关系……”萨爽紧张得两手在衣角上来回搓。祁嘉述从楼梯上下来，回了自己屋，没一会儿，拎出两件衣服，灰色T恤和深蓝色短裤：“这两件可以吗，先凑合一下，今天商店都歇业，外面也买不到。”

萨爽看都没看，小鸡啄米般点头：“可以可以。”

浴室想起哗啦啦的水声。祁嘉述坐在房间里，头一回看不进去任何文字，无法专心工作。心头像是有只蚂蚁爬来爬去。兀自较了半天劲，发现还是无法专注，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吹了会儿夜晚的凉风。萨爽洗澡很快，可能和过去的运动生涯有关，不管干什么都讲究一个速度，不到二十分钟浴室的水声就停了。从浴室出来后，萨爽站在门口彷徨了一阵。祁嘉述还没告诉她，楼上哪一间屋是收拾出来给她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短裤，犹犹豫豫地走到祁嘉述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