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训，萨爽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训练场，队友塞西尔目光暧昧地盯了她一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塞西尔扫了一圈她裸露出来的大腿和脖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萨，你的那位，看来热情如火。”

萨爽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球服挡不住大腿和脖颈，不过也没人会多在意，毕竟队里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伴侣，对一些暧昧痕迹都了然于心。她最担心的是祁嘉述的状态。米雅一直没有来电话，倒是祁嘉述偶尔会打来，电话里的他听起来一切如常。转眼又到了周五晚上，萨爽罕见地没有参加晚训，实际上俱乐部下午五点就结束训练了，晚训是她留给自己的加练时间。来FCB快一年了，这是她头一回翘掉晚训。坐在去科隆的火车上，萨爽突然想学一下驾照。买一辆车，这样更方便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原以为祁嘉述在家，结果敲门很久，也没人来开门，萨爽正要打电话给祁嘉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米雅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萨爽？”

萨爽觉得打搅了她，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米雅。”

“没事没事，”米雅把她让进屋里，“我刚才在洗澡，没听到门铃声。”

“祁嘉述不在吗？”

“嗯，他应该还在实验室，帕克去朋友家了，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祁嘉述他，这星期……”“你先坐，我去泡咖啡。”

米雅端上两杯咖啡，观察了一下萨爽的神色，低头用毛巾擦头发：“萨爽，有些事，我想当面告诉你。”

过去这一周，米雅一个电话也没有来，萨爽在松了一口气和悬着一口气两种状态之间来回转换，此刻反而彻底平静下来了。“你说吧。”

米雅张了张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让她害怕的想法。在张口之前，她只是想把实际发生的事告诉萨爽，可张嘴那一刻，另一种想法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她突然想对萨爽说：小述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为了不让你变成疗养院里的那些人，他疯了一样把自己的人生押上了赌桌，过去七年他完全就是一个殚精竭虑的赌徒，企图在和命运的博弈中赢得半子，可最近发生的事，让他眼看着手里的筹码在一点点输掉，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下赌桌，即便精神已经陷入极度危险的状况。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些话就在嘴边，把她吓了一跳。好在理智成功阻住了那些话，米雅开始慢慢说起这一周发生的事。从萨爽上周离开的那天起，祁嘉述每天晚上都会半夜出去，也不去别的地方，要么是沿着莱茵河快速行走，要么是去实验室待着，两三个小时后，他又会回到家里，然后在床上睡两三个小时，接下来一整个白天，他时而亢奋，时而低落，亢奋时便一刻不停地忙着实验室的事，低落时连饭都不吃。萨爽默默地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这些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至少，他没有伤害其他人。“萨爽。”

见她发呆，米雅喊了她一声。萨爽回过神来，问米雅：“这些事，他自己知道吗？”

“他知道，但他意识不到。”

米雅顿了顿，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他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是有问题的。”

萨爽盯着面前的咖啡，嘴唇紧紧抿着。半晌，她像是拿定主意，抬眼看向米雅：“我要带他去看医生。”

米雅无奈地摇头：“我已经跟他提过了，也给叔叔阿姨打过电话了，前天阿姨还来了一趟，没用，他在固执己见这方面，无人能敌。”

“我来想办法。”

萨爽两只手不自觉攥成拳，定定地看着某处。“我跟认识的医生朋友打听过了，小述这个情况，很可能是双向情感障碍。”

萨爽以前听说过这个词，但对具体病理不了解，她问：“这个病好治吗？”

“不好说，精神疾病和其他疾病不太一样，除了药物治疗外，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解铃的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萨爽就是那个铃，但亲手把铃系在身上的是祁嘉述自己。他在这件事上的偏执程度，恐怕不是医生可以治好的。米雅看着萨爽，嘴巴张了张，很想告诉她一切，忍了又忍，把咖啡放下，找借口回了房间。她怕再待下去，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萨爽一个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见米雅迟迟没有再下来，便起身去了祁嘉述房间。房间有点乱，这不像祁嘉述平时的风格。萨爽把扔在床边的衣服挨着捡起来，放到脏衣篮里，目光落在书桌上，上面翻开的书堆成了小山。这么多书，比上高中的时候还可怕。萨爽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全是德语和英语，她口语现在练得不错，但认识的词儿很少，看这种专业书籍更是睁眼瞎。她想收拾一下桌子，又怕祁嘉述回来还要接着看，手在上面逡巡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动。祁嘉述是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回来的。萨爽靠在床头睡着了，听到门响，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祁嘉述进门时明显很兴奋，衣服随便往沙发上一扔，就要坐到书桌前，几乎没看到趴在床头的萨爽。“祁嘉述。”

萨爽撑起身子看向他。祁嘉述回过头来，满眼惊喜，旋即大步跨到床边，捧着萨爽的脸亲了亲：“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训练结束得早，想你，就提前过来了。”

萨爽伸手环住他脖子，好好地看了看他的脸，又凑上去蹭他的鼻尖。祁嘉述两手扶着她的腰，身体往后一转，将萨爽抱到自己身上，鼻尖和嘴唇轻轻摩挲萨爽的脸。片刻的温存仿佛梦境般。萨爽几乎要忘掉现实，直到祁嘉述动作一顿，对她说：“你先去洗澡，我还有点事要做。”

萨爽呆呆地看着祁嘉述回到桌前，将书往旁边一推，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她看不懂的图案和数据。接下来，他就像忘记了她的存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萨爽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祁嘉述的T恤，打算当成睡衣。按照她平时的作息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可看祁嘉述的架势，只怕要通宵对着电脑。慢吞吞地打开门，萨爽回头看着祁嘉述伏案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祁嘉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祁嘉述像是没听到，动也没动。萨爽提着一口气，慢慢走到他身后，弯腰抱住祁嘉述的脖子，在他耳后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祁嘉述歪头看她：“怎么了。”

萨爽羞耻地咬了咬嘴唇，心一横，冲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洗。”

祁嘉述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熟了，耳廓周圈红得冒尖，萨爽也羞得没法抬头，只好埋在他颈间。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蒸腾的水汽带着暧昧将两人包裹，萨爽头一回像现在这样一丝不挂地和异性面对面站着，视线简直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盯住祁嘉述的脖子。祁嘉述的皮肤太漂亮了，白皙细腻，淋浴喷头的水从他身上流过，如同雨中的汉白玉。水汽氤氲，模糊了祁嘉述的表情，他把手轻轻放在萨爽腰上，摩挲揉捻，力道一点点加重，萨爽站立不稳，只好搭住他的肩。目光交汇。祁嘉述的眼睛像湿润的星子，亮闪闪地看着萨爽，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看她的眼神都没变过。这人嘴太笨了，所有的喜欢只能写在眼睛里。“祁嘉述，”萨爽捧住他的脸，“我爱你。”

说完，她踮起脚，吻住他的双唇。祁嘉述弯腰，将萨爽一把抱起，温凉的瓷砖贴着萨爽的后背。水雾渐浓，镜中人影缠绵，模糊不清。萨爽是被祁嘉述抱回卧室的，像一个宝宝一样，用浴巾包裹着，直接从浴室抱到了床上。方才浴室的旖旎似乎让祁嘉述多了探究的兴致，他把浴巾一点点扯开，仔细看萨爽的身体，萨爽红着脸想往被子里躲，却被祁嘉述控住腰腹，动弹不得。接下来，萨爽的身体被他细细探究，慢慢摸索。如同完成一项重要课题，祁嘉述用严谨的态度和步步递进的步骤，让萨爽一步步陷入难以自控的愉悦中，萨爽不得不紧紧捂住嘴，以免叫出声来。祁嘉述却故意使坏，慢慢把她的手从嘴唇上拿开，举到头顶，与她十指相扣，在她控制不住地低吟出声时，他低头，将细细的呻吟声封堵在两人的唇齿间。激情和甜蜜在大汗淋漓中不断发酵。祁嘉述伏在萨爽颈间喘息，热热的气息扑在萨爽脖子上，萨爽微微侧头，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过去一周的惴惴不安，都在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中化成了坚定不移的爱意。是的，祁嘉述现在生病了，他自己不知道，所以有时会伤害她，可现在紧紧抱着她的祁嘉述，才是真正的祁嘉述。从申城到科隆，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过来了，眼前的困境又算什么呢。她可不是个容易退缩的人。铅灰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隐隐能看到窗外半明半暗的天空中阴云密布。萨爽想起身去关窗，又怕弄醒祁嘉述，想了想，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祁嘉述的肩膀，灵活的脚趾挑着被角，盖住了祁嘉述露在外面的小腿。黑暗中，祁嘉述睡得像婴儿一样安静，轻轻的呼吸声听在耳朵里，莫名让人觉得安心。萨爽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睡个好觉吧。不管有什么问题，都等睡醒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