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母亲当年一样接一些手工加工的外包订单来做,相比十年前手工费虽然涨了一点,可物价涨得更厉害,劳动力更廉价了,完全无法指望靠这个吃饱,所以她也只是把加工活放在包里,一有零碎时间就拿出来做。她做过家教,也在快餐店打过工,大一下半学期,就有一个很帅的学长介绍她去了一家报酬丰厚的糕饼店打工。那个很帅的学长,就是眼下这位对待同志如同春天般温暖的黑衣男,他的名字是钟奕。华琴和白茧儿正听到暗爽,方尽思就把情节卡在这不上不下的腰眼里,不出声了。茶室中的三个人已经买完了单,站了起来。茶室外的三人慌忙挽起满地纸袋,撤退到紧邻着得消防通道,探出三个脑袋继续关注事态发展。他们走出来了,李可盈和钟奕并肩走,关德铎走在钟奕旁边,虽然没有领先,没有落后,貌似三人走成了一条水平直线很是拦路,可明显还是能感觉得出,李可盈与钟奕是一个小团体,而关德铎只是“挂”在边上的小零件而已。方尽思明显神色黯然。天知道她喜欢了这个“很帅的学长”有多久了,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到现在,那……那真的就是一个女孩子全部的青春年华都扑进去了嘛,没出息的是,直到现在她还是个躲在墙角偷偷望着学长背影兀自神伤的小女孩,真没出息。华琴和白茧儿用纸袋轰赶方尽思,快跟上快跟上。她们眼见着三个人进了地下停车场,钟奕开了一部很低调的黑色车子来,全身油光锃亮,鼻子又方又长,转个身,亮出车屁股上长着翅膀的一个字母“B”。李可盈也把她的小车倒了出来,副驾座上载着关德铎。两部车一前一后,吐着尾气扬长而去。白茧儿紧追几步,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哐哐哐跺脚,“怎么不叫住他们啊?不管是开宾利的黑马王子,还是开COOPER的美女律师,麻烦他们开开后备厢帮我们把东西搬回去啊!顺便路上叫他们给我解释清楚今天是什么状况啊!”
方尽思还是缓不过来,有气无力像得了大病,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叫出租车。“她宁可叫出租也不肯把那两部车叫回来,她是有多想把自己喜欢的男人往自己朋友怀里送啊。”
华琴把纸袋往地上一扔,也无奈了,“我好想坐宾利啊……”后来,后来方尽思到底没有叫来出租车,而是选择走路回她的糕饼店,大概是想用更多的时间整理好心情。她也实在烦乱到没空理会身后两个严重超重行军的八婆。走回店里,只带一个小手包的话,一个小时吧,就当健身快走,出一身薄汗而已。可是华琴和白茧儿两个跑细了腿,累断了手,与方尽思距离太近了手提袋要打架,太远了又怕有个万一照顾不到,百般为难,万种辛苦,等到了“HONEY HUT”门前,说什么也没力气爬楼梯了,把购物袋丢在底楼大堂里,让方尽思的店员帮忙收拾去了。李可盈没有出现在店里,那也好,可以堂而皇之缠着方尽思把那个充满琼瑶味的狗血故事讲完,不过方尽思走进她的糕饼店后就换回了平时那种慢半拍却绝不好忽悠的表情,她的心防已经重新建设好了,下一波刺激到来前,绝不会轻易打开了。两个八婆正要发功,段南贤兴冲冲从二楼走下来。“东西买了很多嘛!”
虽然上一次还哭丧着脸恳求方尽思不要带那么多东西,毕竟成堆成堆已经付过账的商品地呈现在面前,特有的崭新气味刺激得人兴奋了起来。“还没有全部准备妥当……”方尽思本来就知道这次旅行不是去度假,现在更没心情了。“只带必要物品就好,只带必要的就好。”
段南贤复读机般地嘀咕,不知道是说服自己别被这些东西诱惑了,还是劝导方尽思不要血拼上瘾。“明天再去逛一圈就差不多了。”
方尽思执意要按照采购清单尽善尽美地来。“那我先去订机票!”
段南贤自告奋勇,愿意下本。躲在玻璃冷藏柜边装作挑选蛋糕的华琴和白茧儿相互递了个眼色。这家伙,不会真的喜欢上方尽思了吧?这搞得跟真的一样。可以放心的是,他再如何折腾方尽思也不会考虑他的,现成的不是有一个炮灰典型许斯凡摆着么?说起许斯凡,嗯,也是时候通知他去订飞机票了。对,让他自己去订去,别想找她们报销,多难得的一个大献殷勤的机会啊,平时他给她们烧高香求都求不来的。不出意料,行李的编制臃肿倒令人发指。一共是八大件三小件,大件指的是二十寸的拉杆旅行箱和五十五升的登山包,小件指的是两人随便携带的装证件现金以及信用卡的小包,还有方尽思路上要吃的水蜜桃,洗干净了放在密封保鲜盒里。开始只是稍微麻烦一点,打车去机场,出租车的行李箱撑得满满当当,叠了两层,顶得盖子盖不上。到了机场,行李箱拉杆撑开,登山包放在折叠搬运车上,两人四手勉勉强强支撑到了托运处。方尽思左手一部小拉车,右手一只行李箱,身上斜挎小包包的造型司空见惯,可段南贤倒拽六驾马车的奇景还是挺新奇的,惹得边上旅客来问他要名片,说下次出门直接请他来搬行李……一路下来,段南贤脚后跟被轮子轧了无数次,又被当火车站的“红马甲”,也不生气,把箱子小车一只一辆归到身边,排列整齐,又去帮方尽思。估计他自从中学体育过了一千米考试后就没费过这等力气了,蒸笼头直冒汗,喘得上气不接下去,还看着方尽思亮出胜利者的微笑,煞是邀功。方尽思毕竟心肠软,低头小声说着谢谢,抢着办手续去了。飞机上两人是一身轻松,还能坐得很近很近,实在美好。可这段美好的时光太短暂了,飞机还没有起飞,段南贤正构思着假借打瞌睡把胳膊肘伸到方尽思那边去进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或者跟方尽思聊点感性的深入的话题,一个高大斯文的男人就走了过来,对方尽思说:“小姐,可以换一个座位么?我喜欢靠窗,可以看云海。”
段南贤条件反射地反对:“我们是一起的!”
方尽思居然不假思索地答应:“好吧,我要吃水蜜桃,坐在临通道的位置洗手方便一点。”
“要洗手我可以跟你换啊。”
段南贤转而做方尽思的工作,试图把方尽思留在身边的位置。女士和小孩总是会优先得到靠窗的位置,无论是飞机还是公交车,体现了这个男权社会对妇孺的保护,这是条不成文的规则。所以要求和一个女孩子交换,坐靠窗位置的男人,怎么说都很奇怪啊,更何况这个男人明明可以跟他的邻座换嘛。可说他对方尽思有什么企图,也说不通,他并没有要求方尽思坐在他的身边啊。难道……那个男人还是调换了过来,落座的时候朝段南贤魅惑狂狷一笑,段南贤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把胳膊肘抱在胸前,也不敢打瞌睡了,生怕被占了便宜。方尽思看见那笑容也恶寒不已,想不到平日里阳光开朗的许斯凡,恶作剧起来也那么阴暗哦。可是相比目标段南贤接下来的磨难,这点小折腾就连开胃花生米都算不上。当机舱广播提醒旅客关闭手机的时候,段南贤把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掏出来,先掐断来电,直接略过十几条来自不同女孩子的短信,编了一条短信群发了出去,然后郑而重之地关机,望着自己正前方的座位,呆呆傻笑。方尽思就埋在他前面得座位里,虽然完全被椅背挡住了,不过有一个精致可爱的背影被他用想象力补充了出来,于是简单的凝视就有了透视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