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顺路,第二是他本来就是老爹计划中的搭车对象,第三是她对他依旧有那么点糊糊答答的意思。可是老爹在设计陷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到这些青年俊才也是很忙的呐?又不是到了点骑着小电瓶去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他们没有义务啊。闲来无事心情好,顺路载你一程?没问题,上车吧,可是有一半时间他的回答是“还有事,抱歉,改天吧。”
管他是加班还是佳人有约,马滔滔就要立刻另谋他途,或者找别的同事搭车,或者打TAXI。如果说下班时段的公交要用挤的,那么下班时段的TAXI是要用抢的。实在没有同路的,她要么坐别人的车到达路线分叉点下来,再打车回家,或者干脆在公司端坐上网,错峰下班,虽然这时候地铁里的空气依然浑浊熏人欲倒,但至少是有了稍微宽裕的空间了。她每天早上都不知道自己会以何种方式回家。到家后又不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搭到车,生活在混乱的节奏里,成天为交通烦恼,四处求人蹭薄了脸皮。就算坐上高福新的车,也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只顾贪恋车厢的温暖,行程的舒适。“你的车,后来怎么洗的?”
她没话找话聊,显得自己并只是为了省一点打车钱。“拖去洗车店洗了。”
高福新说。“哦。”
马滔滔应了一声,发现她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实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过去还能打打公司里其他人的小报告,颇有吹枕边风的荣宠感,此刻她自卑得像个打秋风的穷人,指望着全公司的车主都来施舍她,怎么敢得罪人。她只好看车窗外,天都黑下来,路灯、信号灯、各种车子的前等后灯,流动成萤火虫的海洋。她假装看得很入神。高福新等不到下文,也觉得气闷,就问她:“你亲戚后来没有为难你吧?”
“我把户口迁了,他们再也没有必要与我打交道了。”
马滔滔说。她以为她做出让步,和缓局势,大家会更多地把心思用在爷爷身上,可事实上,她签字后没两天,这些人就忙着争论。有一点他们的口径是一致的——谁都说自己当年吃苦最多,贡献最大,蛋糕平均切是不公平的。“你送我去医院吧。”
她忽然想念以前在S城读中学的日子了。奶奶还在,每天帮她和马涓涓洗衣服,口里叨叨着让她们自己的事情学会自己做,可是只要她假装忘记,奶奶一转眼就帮她把贴身衣服洗了晾好。爷爷那时候身体也好,还养花种草呢,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宝石花、凤仙花、万年青什么的,不用太费心思的,爷爷最大的心思还是花在两个孙女身上,每月领了退休工资就给她们买零食,悄悄装在饼干桶里。她们半夜做完作业,打开饼干桶就吃,那饼干桶就是个取之不竭的宝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