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事,阿棠本来只想让她简述一下,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絮絮叨叨了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来。什么跟现任王上打架,什么欺负官宦子弟,什么在王都无法无天……总之一句话,以前的南诏棠仗势欺人,是潼京一霸!这果然是我的style。阿棠默默点了点头,原主的行事风格跟自己果然是一路的。才露说着说着,几乎开始抽抽搭搭起来,金豆豆一颗一颗地滚落,断断续续地说说:“郡主,郡主你这两年受了太多苦了。当初若不是檀墨大军压境,将军也不会走得如此匆忙,郡主也不会尸骨未寒就……啊!不是,郡主,我……”才露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吓的赶紧跪下,阿棠毫不在意,一只手轻松地吧她拉了起来,说:“没事,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哭行不行?”
这小丫鬟怎么这样?一个小哭包,当年是怎么跟着威风凛凛的自己四处闯祸的?才露站起来,接着说:“当年因为将军出征,府里也没个主事的,所以就匆匆将郡主送回蜀地祖莹了,却没曾想,郡主根本就没有……呜呜呜~”阿棠听着这哭唧唧的声音,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古人诚不欺我,停灵真得停七天!瞧,我不就是个例子吗?要是当初停满了七天,没准我就不必一醒过来就被盗墓、被追杀。才露依然在抽泣,阿棠一个头两个大,忙说“我求你了,你别哭了行不!”
阿棠被吵的烦,一着急,声音也就大了些,吓的那才露膝盖一软,又跪了。阿棠又将她扶起来,见她还是抽抽搭搭的,索性转移话题:“那个,现在不早了,我去看看我哥。”
果然,一提到大将军,才露立马就不哭了,擦了擦眼泪,她道:“是,郡主。”
一秒钟从小哭包恢复到毕恭毕敬的丫鬟模样,这丫头不是戏精就是脑子不大正常。阿棠默默观察着才露的行动,很快她就发现,这丫头还真的就是一个脑子不大正常的精分丫头。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个水龙头的话,她绝对是那种年久失修、时不时会滴水,却还能勉强用用的水龙头。她这个样子,怕是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引发她崩溃,但同时,有可能任何一件事情都无法让她罢工。这种单纯到不可控制的人,阿棠自认是第一次碰到。“我特么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脑子都有坑!”
阿棠小声抱怨了一句,便朝南诏堂的书房走去了。阿棠带着才露来到书房时,南诏堂跟他的头号迷弟王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当阿棠进去时,王然正死皮赖脸的缠着南诏堂给他讲当年南诏堂以三万人马破敌军十万大军的传奇事迹。阿棠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然,看来锦瑟又多了个假象情敌了……不对,他已经把哥纳入“情敌”之内了。阿棠走进大厅,王然正沉醉在偶像的事迹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南诏堂看到人来了,停止了讲话。王然听着故事戛然而止,正不知怎么回事,抬头就看到了打扮的不同寻常的阿棠。“南南,你打扮成这样干嘛?相亲啊?”
王然还没说玩,就被阿棠瞪了一眼,骂到:“你还有脸嘲笑我,瞧瞧你那一脸胡茬!”
南诏堂可不管师徒俩的斗嘴,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阿棠穿上这身衣服居然这么合适,便由衷感叹了一句:“唉,阿棠长大了。”
阿棠却不满意了,别扭地扯了扯衣袖,期期艾艾地说::“哥,咱能不穿这么……娘吗?”
南诏堂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直接赏了阿棠一个爆栗子。阿棠十分没形象地捂着脑袋,她跺跺脚抱怨到:“哥,像你这么教,能教出淑女才怪呢!省省吧,这叫有其兄必有其妹。”
南诏堂无奈,对这丫头,他从来就是个笨嘴拙舌的。一般他遇到这种事,只有岔开话题的份儿:“行了,今日还要进宫面圣,你可千万别再跟小时候一样放肆。”
阿棠无奈,心想哥哥真的是多虑了。小时候的事情能跟现在比吗?也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想的。好歹是一国之君,居然这么二!不过他居然能开出那么好的条件——蜀地差点就成了她家了。想来不是个高瞻远瞩明白事理的,就是个蠢到让人无语的,但此时阿棠心里偏向后者,因为皇帝是她前世的二哥!陈岩因为见不惯这种场面,便不打算前去,阿棠也没有强求,便让他在府里休息。出了门,坐上马车,便朝王宫进发了。一路上,三人隔着马车也能听到路边行人的叽叽喳喳。这些人谈论的内容各不相同,可中心内容却只有一个——上意大将军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唐南南这样卑鄙无耻的妹妹?看来,自己在王都的风评不行啊!阿棠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了。在二月山呆了两年,见识的人也多,官爷贵爵、贩夫走卒都与她打过交道。蜀地各式各样的人对她的手段清楚且忌惮。当然,她也一样。不管是怎样的高尚或村野的话,她都能听下去。因此她虽然把外面的不堪入耳的话全听进了耳朵,可却并没有生气。这些话于她而言就像过堂风一样,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行了。可南诏堂就不一样了,经管常在军营,可从来不敢有人在他面前放肆,因此他接受这种污秽之言的洗礼的能力就要弱的多。认真听了几句后,他便有些忍不住了。但看阿棠的表情,他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愤怒或者羞愧。甚至一旁的王然在露出愤然的表情的时候,她还能反过来安慰住他。南诏堂和妹妹对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做。马车就这样低调地进了王宫。进宫面圣对南诏堂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虽然和其他臣子一样对王上有绝对的敬意,但阿棠看得出来,哥哥对二哥的感情不止是臣子对王上的敬畏。不过话说,二哥那个样子,似乎的确没什么值得让敬畏的。一个人匍匐在另一个人的脚边,无论是出于何种情绪,这个人所跪的都不会是他膝前的人,而是这个人背后的东西。权势、地位,或者威胁。这两年跪倒在她面前的人太多了,阿棠对这种东西再了解不过。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愿意奉献自己膝盖的人——比如陈岩对她。不为任何人屈膝,却独独奉献给一个人。这不是献上膝盖的人太无能,而是被奉献者有足够的魅力让他心甘情愿地奉献。就像现在,南诏堂跪的恭敬,不是敬王位,而是敬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阿棠看着哥哥附身的背影,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能让这样的人低头跪地的人,这辈子也许只有一个了。不知怎么的,一进宫门,阿棠便有了一阵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待会儿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一路上,那些宫人都极尊重南诏堂。阿棠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便减少了几分。怕什么?有哥在呢。大不了,不习惯的话就回去——要是哥不同意,那就跟他撒娇打滚,就不信他能招架得住!最好是咱们三兄妹能一起……算了,一个王上一个大将军,她自己貌似还是什么长寿郡主。这要是玩起了归隐,整个白墨估计都得翻天。此时的凤仪殿里,只有南诏堂兄妹、王然、步桑榆,还有吕君思和他的内侍烟止。本来阿棠也想带着陈岩来王宫转转,可他说自己此生只贵大当家一人,就算是王上也不能破例。阿棠拗不过他,便由他去了。阿棠的第一眼没有看吕君思,而是被凤仪殿的装潢给惊讶到了。本来以为南诏堂的将军府就已经够富丽堂皇的了,可没想到,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土豪外面还有巨豪!金钉朱户,碧瓦雕梁。飞龙盘柱戏明珠,双凤帏屏鸣晓日。珠帘椒墙,瑞脑金兽。玉案四宝金镇纸,琉璃灯盏精绮画……豪,太豪了!之前听身边的人说白墨如何如何有钱,阿棠只当是以讹传讹吹出来的。可现在,她信了,且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信!这种富贵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国家,简直可以刷新全天下财迷的认知。不过,这般精美的装潢,阿棠看着看着,居然觉出了一丝女人味。但她转念一想,凤仪殿,不就是王后的居所吗?这肯定是二哥父母,也就是上一任王上王后的居所。凤仪殿的土豪装潢让阿棠看后直呼败家——当然只能在心里这么说说,嘴上还是乖一点的好。感叹完装潢,阿棠才把注意力放到人身上。步桑榆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丝毫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