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阿棠说让赵望尘查的话,陈岩是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他的。这也怪阿棠一时疏忽——赵望尘审出来的肯定不止这一点!阿棠本想亲自去问问赵望尘,但想到这很有可能是二哥的授意,便罢了。“算了,总之能确定这件事跟蹇相有关吧?”
“嗯。”
陈岩点点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该不会是想……这也太大胆了!阿棠扭头问:“他人现在在哪儿?”
锦瑟已经知道阿棠想干什么了,便说:“表面上说是在连函关外坐镇,但谁都知道檀墨王不会让他涉险,所以现在他肯定还在檀墨王都樾京。”
“在樾京啊,锦锦,我们杀了他吧?”
阿棠看了锦瑟一眼,锦瑟点点头说:“我去。”
阿棠想了想,摇头道:“太危险了,另外派人去吧。”
“你这的队伍里还有比我更出色的杀手吗?等着,我会把他的人头摘下来摆在蓝岚的坟前祭奠的。”
锦瑟冷笑了笑,不容否认的语气让阿棠停止了劝阻。一旁的王然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听见锦瑟要去刺杀蹇相,他才略微抬了抬头,眼里的也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光。锦瑟是行动派,说做就做,立马收拾了行李朝樾京赶。与此同时,王然也消失在了潼京城内……阿棠得了吕君思的特许,奉旨前往各个瘟疫重灾区治疗病患。一时间,白墨举国一起忘了昔日那个蜀地女魔头唐南南,记住的全是圣手佛心的白墨公主大人南诏棠。在连函关,两军已经严阵以待数日了,箭在弦上却迟迟不发。这让南诏堂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忙让斥候去彻查檀墨的辎重粮草。一查之下,便发现了一个让人瞠目的真相——檀墨的五万大军,这几日根本就没有一粒米运进来!南诏堂暗道不好,心里刚有了一个猜测,帐外就传来了斥候的报告:“大将军!竹墨昨日夜里……亡了!”
“什——”南诏堂把惊讶的情绪埋在心里,硬生生咽下那半截字,吐纳一口气,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昨夜檀墨夜袭解城,竹墨云丞相亲自上阵,不敌,死于乱军之中,据说是万箭穿心而死……未到破晓,汪云野便率兵攻入竹墨王城。竹墨王自刎,风氏被尽数屠戮。”
南诏堂听完,闭上眼睛,头晕目眩良久,才说:“我知道了。让众将来我帐内,我们该出兵了。”
“是!”
斥候退了出去。墨羽大陆元年四月末,竹墨夜亡,皇室屠戮殆尽。檀墨国君汪云野突然出现在解城。云子山披甲上阵,带兵奋力抵抗,兵败,死于乱军之中。竹墨国君风江水自刎于城楼,从此墨羽大陆再无皇族风氏。“子山兄,你还是为你的君主披上了战甲。可惜高山流水,再无会期了……”南诏堂见众将领都进来了,便赶紧开始了部署:“王将军,你带两万兵马前去獠城。你佯装主力攻打,将他们逼入沼泽。我则带小股士兵去沼泽地伏击。乔将军,你带三万兵马戍守关内,一见沼泽狼烟升起,便出兵直击敌军主营。既然檀墨舍得放弃这五万兵马,我们再不收下,便是不识好歹了!”
檀墨此次为了攻打竹墨简直费尽了心思。先是安排白墨这场瘟疫,又火速出兵攻打竹墨。强攻不成,便在连函关外屯兵佯装攻打白墨,一出调虎离山用的炉火纯青。乘着竹墨势弱,一举击溃。果然,兵贵神速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这样类似心理战的战术,不像脾气火爆的汪云野和小心谨慎的蹇相谋划。这个计谋的谋划者应该是一个心狠手辣,且十分果决大胆的人。檀墨何时出了这样的厉将?南诏堂想的比所有人都要长远,安排好后一切后,他又对乔朝树说:“乔将军,你的伤未痊愈,便不必出关,在关内坐镇即可。”
乔朝树抱抱拳,说:“是。”
她可不认为大将军这是在关心自己。自己在途中遇伏受伤,本就不是一件值得说的事情,大将军现在说出来,不就是想提醒她做事要机警一点吗?见乔朝树领命,南诏堂就转过头问:“我数月未回边关,现在的獠城守将似乎换了?”
王将军赶紧回答:“是,大将军前些日子不是派遣来了一个王宫侍卫长吗?我让他去了。”
南诏堂想起了跟阿棠比武输了的那位齐侍卫长,心想他连阿棠都打不过,扔獠城练练也好。“那好,事不宜迟,出发!”
“末将领命!”
檀墨的五万将士到现在为止也还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后援部队和粮草支援从不存在。他们一心效忠的王上已经用他们,换来了一个国家的灭亡。现在的他们,依然沉浸在那份灭竹墨的战报中。南诏堂带领来三千士兵赶到沼泽地,这沼泽里瘴气弥漫,且有无数的泥沼,好似流沙,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在这种恶劣的地方作战,就算熟悉地形,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万无一失。然而南诏堂自有妙招,他让每个士兵带上一束喂马的干草和两块木板,迅速在沼泽地里建出一条条供人行走的小路。简易的路旁全是泥沼,不熟悉的人一进去就会跌入沼泽。对付瘴气,南诏堂也自有白墨先民的办法:将苍术、槟榔子、薏苡仁和雄黄按照一定比例调制成粗糙的燃丸,在驻扎地燃上两丸便可。即夜,南诏堂派人在沼泽边缘埋伏着。众将士见沼泽外厮杀声一片,檀墨的士兵果然举着火把朝沼泽地逃来,一时间沼泽边缘是一片火光,看样子人数没有五万也有三万。南诏堂发令下去,让众人撤进深林。分为小股士兵一直骚扰他们,耗一耗他们的力气。就这样拖了一夜,檀墨的士兵大多跌入沼泽,剩下的也都气喘吁吁,毫无抵抗力。这时候,南诏堂才终于点燃了狼烟。进沼泽的是檀墨的先锋大队,一万余人入内,只走出来了三千不到。南诏堂在沼泽地将俘获的檀墨士兵招降,押解他们回到了关内。此时乔朝树早就将主力军派了出去,不一会儿,关外就传来捷报,说是已经攻破檀墨边线。南诏堂大手一挥,亲自带兵直拿下檀墨边疆两座城池,将之并入了獠城的地盘。此次作战,白墨大获全胜,夺取了檀墨两座城池不说,俘虏了四万人。这些人都是被自己的母国作为弃子抛弃了的无辜士兵。南诏堂下令斩杀了将军以上的大员,将其余士卒押送去了蜀地,充做劳工,开山修路。意料之中,南诏堂没有在檀墨帐营里找到蹇相。蹇相乃汪云野的心腹,汪云野即使御驾亲征,也从未把他带在身边,一直把他放在最安全的王都。南诏堂叹了口气,吩咐人悄悄去竹墨战场,也就是现在的檀墨国土内,将云子山的尸首收殓了。至于皇族风氏,已经被汪云野下令烧了。南诏堂的人只捡回一枚竹墨王的金印,也随着云子山一并入了棺。到底还是担心潼京的两个人,南诏堂又想起了不久前在竹墨听到的流言。汪云野不会做事出无因的事情,既然他散出了这样的流言,就一定做了什么!想到这里,南诏堂便让王将军继续戍守连函关,自己则带着乔朝树返回潼京。一路往潼京走,越靠近便越繁华。一般来说,只要往南走上几十里,南诏堂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街道。然而这次回去,足足走过了三座城池,他才稍微看到一丝生活的气息——这次的瘟疫对白墨的打击简直太大了!如果不是阿棠找到了解药,白墨现在应该正举国悲恸着吧?潼京城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整个河道干净透彻,沿街的小贩的叫卖充满活力。有钱的人家已经支好了凉棚买上了冰,没什么钱的人也享受到了瓜果鲜花的甜美……不过短短数月,潼京便又活过来了!南诏堂记得他刚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送,街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可现在,他受到人们的夹道欢迎,每个人都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病态。这简直就是神迹!“哥哥!”
人潮外的喊声让南诏堂把视线投向了远方——一个依旧穿着一身蓝衣的姑娘正垫着脚冲他招手。人群立马分成两队,迅速让开一条路来。“恭迎青鸾公主大人。”
不是公主殿下,不是小公主,而是公主大人。在白墨民众的眼里心里,他们的青鸾公主不是安于一隅,只在深宫花墙里吟诗作对寻乐子,只会享受的米虫。而是一个如前朝百官一样,能在危难关头挑起担子,力挽狂澜的人!“免礼免礼。哥,你总算回来了。”
阿棠才不管什么竹墨灭国这种国家大事,她做事的原因很小,只是为了保护她身边的人而已。南诏堂伸出手,阿棠抓住哥哥有力的手掌,一个潇洒的上马动作,骑上了寒光马。“哥,你这次俘虏的那几万个人,是不是要送去蜀地修路啊?”
“问这个做什么?蜀地交通闭塞,王上也早就想修一条天府之路,只可惜没有那么多劳动力。现在好了,檀墨拱手送上来,我们岂有不用之理?”
“哥哥你好腹黑啊!”
阿棠摇晃着双脚,说:“这次檀墨送了咱们两座城,几万俘虏,这可远远不够!”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小赵大人已经查了出来,咱们白墨这次的瘟疫是檀墨蓄意为之。幕后主使是蹇相,至于重欲谷还有石梅,我暂时没找到什么联系点。”
阿棠这几天除了在各地诊治病人,就是在想这件事情。但她却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昱照人士,怎么会搅和上檀墨?南诏堂从阿棠的话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忙问:“阿棠,你该不会……等等,王上没事吧?”
难道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阿棠‘哼’了一声,说:“哥哥只关心二哥,我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动嘴皮子问问!”
“我这不是,我是看你没事。阿棠,别闹了,王上到底怎么了?”
阿棠叹了口气,说:“二哥没事,只不过被刺杀了一回,被我拦住了,刺客没有得逞。不过,刺杀二哥的只有一个,刺杀我的……不对,十几个人,不能叫刺杀,应该叫围剿!以多欺少!”
在南诏堂面前,阿棠不免要撒点娇。南诏堂对此深深无奈却又不得不宠,只好笑了笑,说:“没事就好。”
“那哥哥是先回府,还是先进宫?”
“我得先进宫禀报王上,晚些时候再回府吧。”
阿棠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便说:“那好吧,这些东西我就先带回去了。”
阿棠注意到有一辆车上拉的东西是和其他东西分开的,便开口提了出来。哪知南诏堂一看那东西,眼神就黯淡了下来,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南诏堂让阿棠带着云子山的赠礼先行一步,自己则回到了王宫。亲眼看的吕君思安然无恙,南诏堂松了一口气,说:“王上,臣回来了。”
照例,吕君思又事无巨细地问了南诏堂一大堆问题。虽然这些问题在南诏堂眼里都是小事,但他还是一一作答了。“王上,此次汪云野行军与之前的风格大有不同,我担心他有高人暗中相助啊!”
南诏堂好不容易才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面。吕君思想了想,说:“他身边不就一个蹇相吗?”
“不,蹇相擅谋略,却并不擅兵法。此次檀墨能在一夜之内灭竹墨,其中虽然不可否认有檀墨士兵擅长闪电战的原因,可之前的铺垫起了巨大作用。”
先是让白墨瘟疫,后攻打竹墨,大肆侵占竹墨版图。而后又迅速调转矛头剑指白墨,让南诏堂被迫回国戍守。乘着竹墨大战刚息,国内空虚,便一举拿下。期间还利用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扰乱视线。如此缜密的计谋,必定不是汪云野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