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茉儿已经解开了邪先生身上的束缚,邪先生忙活动筋骨,抖擞精神,而后眸光一亮,一把扣住了茉儿的手腕。茉儿被邪先生用力一扯,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撞上身前的大树,亏得邪先生老当益壮,身手敏捷,又是一拉稳住了茉儿的身形。天机子看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指着邪先生,称赞道:“看你老态龙钟的,身手了得,就算下山去,只怕也少有敌手,怎么会被人绑在这个地方?”
“老汉观你脉象,中毒已有半月,这半月来,可曾寻到了血珀冰花?”
邪先生一语道破茉儿状况,这才放开了扣住茉儿的手。不等茉儿作答,邪先生又一本正经地看着天机子,解释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汉栽在别人手中,也不足为奇。”
“前日,有一中年人来到毒山之巅,老汉木屋之内,待老汉以重币甘言,说是身中聚阴池边白蛇之毒,恳请老汉出手相助!”
邪先生说到此处,怒从心起,怒甩广袖。“老汉观其面色,红润康健,探其脉息,平稳有力。哪里是中毒之象?果不其然,其人别有居心,分明有意诛杀老汉。”
邪先生摇头叹息一声,恼怒非常,羞愧难平,愤愤然道:“都怪老汉掉以轻心,不曾料到此人心思歹毒,竟在他自己身上下了七步软筋散。”
“先生医毒无双,却栽在了七步软筋散上,着实出乎意料。”
茉儿感叹一句,天机子已经乐得前俯后仰,幸灾乐祸,好生欢喜。“老汉在毒山之巅几十载,少与人来往,生活安逸无扰,悠闲自在,不曾想山下之人,竟然心思如此阴沉,阴谋算计,层出不穷。”
邪先生扼腕叹息,悲怆不已。“老汉能医人身上的病,却医不了人心里的病。”
邪先生脸上愁云密布,片刻之后,继续道:“亏得老汉房间中本有密道,通往山下,老汉这才往密道逃去。”
茉儿与天机子面面相觑,他们一直想不通,山巅之上,水源食物样样俱缺,不宜久居,邪先生是如何一住几十载?原是如此,邪先生平素从密道下山,采办物件,虽然生活拮据,然他安贫乐道,但也安逸潇洒。“天爷爷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机关栈道。”
天机子叉腰指出自己的不解,又是一阵抓耳捞腮,不悦道:“难不成天爷爷这么没有本事,如何也寻不到。”
“若是能轻而易举找到机关,老汉岂不是白白布置了那么多年?”
邪先生自信洋洋,颇为得意,“老汉从那人眼前逃脱,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并不曾找到机关跟了过来。”
“如此说来,将先生捆绑在此的,另有其人?”
茉儿愈发纳闷了起来。“老汉的密道,到了这里,就被人堵住了。”
邪先生愁眉紧锁,“老汉长居山上,与人无争,从不曾得罪于人,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茉儿顺着邪先生的视线看去,只见大树之后,堆了一堆泥土,上边还插着一把铁锹。“亏得老汉在地道中找到了铁锹,才撅土而出。”
邪先生衣裳整整洁洁,茉儿方才竟然未曾发现,他衣摆上都是泥土。茉儿走到泥土边上,跳下地道之中,却见地道一边,已经被巨石堵住。“可老汉才出密道,就被守在外边的人绑在了树上,连一个人影都不曾看清楚。”
邪先生羞愧不已,他也自认自己医毒无双,却先是栽在了七步软筋散上。又自诩智慧有余,身手敏捷,却连谁将自己捆绑在此都不知情。“那人一心诛杀老汉,而将老汉捆绑在此之人,对老汉绝无恶意。”
邪先生被藏在这里一天一夜,自然也想通了不少。如此说来,动手将邪先生绑在这里的人,与那冒充邪先生之人,定然不是同一波人。“那人一来就提及聚阴池的白蛇,而你身上正中此毒,想必老汉是被你连累。”
邪先生说话间并没有怪罪之意,茉儿却是垂头丧气起来。自己原本是有意求医,哪里想到还未曾见到邪先生,就为他带来了祸端。“是茉儿连累了先生。”
茉儿忙道了歉,又将自己因何而来,是谁为自己指了这条路,都一一交代岀来。邪先生对章大夫倒是颇有感情,又问了章大夫的状况,知晓章大夫身子康健,只是还是瞎眼之人,他便不再多问。反倒是将话头都集中在了茉儿身上,道:“既然是爱徒交代你来找老汉,老汉定不负他所托,为你延时续命,不足挂齿。”
茉儿行了大礼,感激涕零。“按着老汉的规矩,救人性命,便要杀一人。”
章大夫说到此处,天机子与茉儿豁然心惊。天机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瞪大了眼睛,闷闷不解道:“莫不是你又看上了天爷爷我的脑袋。”
邪先生百思不解天机子之意,茉儿又将之前之事,事无巨细,悉以告之。“胡闹!”
邪先生怒不可遏,“老汉就是取人性命,也势必要大奸大恶之人之命,岂有滥杀无辜之理!”
“老汉看来,他分明是有杀你们之心,以此为借口,想看你们自相残杀罢了!”
邪先生正气凛然,他治病救人的条件是苛刻了些,但是他要杀要惩的都是奸恶之人,乃是为了替天行道!“不论如何,好歹先生无事,我与天机子也安然无恙。是茉儿连累了先生,毒山之巅,只怕也再不安稳,先生不妨与茉儿同下山去,再寻栖身之地。”
茉儿恳切言说。邪先生点头称是,只是愁眉不展。天机子不悦地凑上前来,近乎抓狂道:“磨磨唧唧,走,现在就下山去。山上吃的没有,喝的没有,反倒是让爷爷我来喂蚊子,天爷爷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
“且慢!”
天机子一手抓着一人,就要匆匆离去,邪先生顿住脚步,不疾不徐开口道:“老汉还要回到木屋之中,尚有一物要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