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军区制固然好,却也并不是无所不能吧?”
米哈尔有点踌躇,君士坦丁的目光虽然温和,却让他有些如芒在背。 “阁下有话请讲,不必压抑自己,陛下的规矩就是畅所欲言,在会上把话说开来,执行的时候却不能再有异议。”
首相卡尔沃微笑着接茬,这让米哈尔稍微放松了些。 “额...不怕大家笑话,我是从奥斯曼人的宫廷中投靠过来的降将,但是关于军区制,这些天我也了解过,也有一些自己的感想,” 收到了君士坦丁鼓励的目光,米哈尔更加心安了, “奥斯曼的宫廷中,为了得到兵源,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西帕希’骑兵,我们...不对,是奥斯曼人同样是通过土地来养活‘西帕希’骑兵,奥斯曼人的土地并不世袭,而是归于国家,他们只有使用权,而且必须为国家提供兵源,地方上的蒂马尔哲和扎伊姆们,也就是地主还要包办骑士的武器装备、粮食马匹,还要保证治下的农民生存,奥斯曼人对此管理甚严,一旦发现有违反法令的,动辄处死,卡迪们作为奥斯曼宫廷的助手监督着地方势力,让他们不敢胡来,” “但是,依靠土地上的这些收入,实在难以养活这些野心勃勃的领主,在我的印象里,大家一般都不靠领土地租过活,而是依靠军事战利品,从前线战场得到的金银财宝、俘虏奴隶足以装饰任何一个西帕希骑士的城堡,由于领主们抽调地方青壮出去打仗,所以关于种族和宗教的争端反而少见,因为哪怕是一个正教徒面对一个逊尼派的长官,只要对方可以给他的家庭带来财富,人们也愿意跟着他出去打仗,哪怕刀剑对准的也是正教徒。”
听到这里,在场的三大牧首齐齐沉默,想要反驳,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面面相觑,但内心却并不很服气,甚至隐隐带着怒气。 “你们...我们的军区制我也有所了解,军队代替农民进行耕种,将民众聚集在一起,还可以缓解中央财政的紧张状态,在国家稳定方面,军区制显然要更好,因为军区制可以自给自足,但蒂马尔制却很难做到,因为一个领主如果只靠土地收入的话,根本无法向苏丹提供他应提供的兵源,只能以战养战,人们不重视宗教与种族之间的争端,因为领主们需要他们为自己出生入死,士兵们也不会因此而内讧,因为死亡很可能很快降临,人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我们没有重视过这一方面的原因。”
“这么说,阁下并不相信基督上帝的存在咯?”
耶路撒冷牧首强忍着怒骂对方的冲动,脸色却已经是铁青无比。 米哈尔却是什么也没说,沉默下去,捻了捻手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耶路撒冷牧首看了都火大,不止是他,普世牧首和安条克牧首也很生气,这样的话简直大逆不道。 “陛下,我请求您将此人驱逐出御前会议,这样不敬上帝的人,我们怎么可以让他来参加关于普世帝国命运的会议呢?”
耶路撒冷牧首直接发难,对着米哈尔就是一顿炮轰。 君士坦丁还没有说话,卡尔沃就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妙,立马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今天大家就先了解一下情况,具体事情下午再说,我这里有一份文件,是我整理出来的,大家带一份回去,下午正式开始商议,我们的议题主要还是外族的问题,不要贸然扯入宗教。”
耶路撒冷牧首气急,长袍的袖子一甩,当即离去,普世牧首和安条克牧首也是冷着张脸,看也不看米哈尔和凑近他身边的埃弗雷诺斯。 看着君士坦丁离开,埃弗雷诺斯拍拍米哈尔的肩膀,谐笑着, “呦呦呦,这不是米哈尔大学者吗?什么都知道、无所不知的米哈尔大学者啊?”
“去去去,看我被骂,也不知道出来帮我说句话,真不是兄弟。”
米哈尔很没好气的说道,但深知其为人的埃弗雷诺斯却明白,对方根本没有生气。 “不得不说,今天你可真是给我们这些以前的老弟兄们长脸了,当着陛下的面怼耶路撒冷牧首,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埃弗雷诺斯内心还是有些疑惑的, “话说,今天你怎么这么积极?虽然以前你也很莽撞,但也不至于今天当着陛下的面和教会起冲突吧?你可别忘记了,陛下也是一个正教徒,而且是一个虔诚信徒呢!”
米哈尔白了对方一眼,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低声说道, “废话,我能不知道,但是我得知道陛下的态度,如果陛下面露不虞,那我就得想想我接下来的动作了,如果陛下不是很在意的话,我们这些旧信徒兼降将才会有出路。”
“那陛下什么表情?”
听到米哈尔的想法,埃弗雷诺斯仿佛刚认识他一般,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连忙追问。 “哼,你呀,就好好猜猜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诶,你别急着走啊,大不了那些丝绸我不用你给了,诶,我再搭点进去也行啊。”
正如米哈尔所料,君士坦丁和卡尔沃并没有离去,而是在一个隐秘的小房间里说起了今天发生的情况, “首相阁下,对于今天的场景,你有什么看法?”
君士坦丁闭着眼睛,毛皮铺好的宽大椅子上,老神在在的。 “米哈尔在试探您,陛下。”
卡尔沃直接了当地点明了米哈尔的目的,君士坦丁并不惊讶于他能看出来,但他想听听卡尔沃的意见。 “说说你的看法。”
“是,米哈尔虽然说的是关于两种制度的不同,但他的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陛下,似有惶恐之色,联系起他在小亚细亚的种种活动来看,米哈尔始终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芥蒂,害怕帝国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别看他在‘自由会’里鼓噪的凶,其实他很没有安全感。”
“是啊,你说的对,” 君士坦丁无奈的叹气,慢慢睁开双眼,手指轻轻在扶手上点了点, “米哈尔位高权重,尚且如此提心吊胆,更不用说底下的普通士兵和小贵族了,恐怕他们天天在害怕着大刀会砍到他们的头上,这还谈什么生产?”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他们的心才对啊,陛下,米哈尔生怕这次会议是针对他的,对我们而言,他也算是外族啊!”
卡尔沃轻声,然而这却引来君士坦丁的呵斥, “什么外族,只要他得到了罗马公民的身份,他就是罗马人,和我们是一样的。”
见卡尔沃低眉垂眼,君士坦丁明白气对着卡尔沃发没有作用,也是慢慢缓和了脸色,整个房间内,只有壁炉里的火柴在发出‘噼啪’的声音,就这样过了半晌, “好了,你先下去,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
眯着眼睛看着卡尔沃退走,君士坦丁舒服的窝在椅子上。 不管怎么样,先要稳住他们的心,帝国无论有什么政策,都是在促进发展的目的上进行的,帝国的动荡是君士坦丁所不想看到的,在帝国的领土上,由于长时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这里已经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民风,在城市里和在农村里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景象,城市里无论是哪路统治者都管理的很到位,起码牢牢的掌控在手里,可是农村,行政体系早已崩溃,几乎没有任何管理,很早以前,君士坦丁堡政府就不从乡村收税了,农村几乎就是一个个独立王国, 所以现在君士坦丁做的事,不仅仅是要处理外族之间的关系,还要重建农村的行政体系,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一个古老的国家,就意味着很多以前皇帝所做的荒唐事都被承担了下来,一些荒唐的条约,约定俗成的东西想要打破,那就是刀子割肉,轻易改变前任皇帝颁布的政令,势必导致一批人的反对,关键在于,这样的不合时宜、出卖国家利益的法令在现今的东帝国多如牛毛,在这样的情况下,君士坦丁的改革可是说是非常非常之重要,也需要非常非常之大的勇气, 别的不说,从君士坦丁改革以来,替君士坦丁背锅的内阁大臣屡次遭到暗杀,其中首相卡尔沃被暗杀了五十多次,其次是财政大臣查韦斯,被暗杀了三十多次,要不是君士坦丁给内阁大臣们配备了充足的士兵保护,现在的内阁早就不知道轮换几遍了。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幕后的主使人是谁,但是君士坦丁的威望日隆,身边的护卫也多,直接刺杀君士坦丁还没有人敢动手,内阁又一直在明面上是各项政策的主使者,刺杀君士坦丁就意味着一定承担的是恶名,大家对君士坦丁的感官都不错,这就是为什么没什么人对君士坦丁动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