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们厂子……我记得是在派出所那边，是吧？”

李川打算明天过去看看，所以询问起了地址。　　箱包厂，他之前去过一次，当时好像是给老妈送伞还是送衣服，时间隔的比较久，他有些记不清了。　　“派出所西边的路口，往南，五百米。”

“叫什么？”

“冠丰箱包制造厂。”

“冠丰？冠军的‘冠’？”

“冠军的‘冠’，丰收的‘丰。”

马晓莲说完，脸色有些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过去看看。”

“看什么？那有啥好看的？”

“那个……我不是做直播带货么，旅行箱、书包这类产品，挺适合在直播间卖的，我打算明天过去转转，看能不能合作一下。”

李川没有说实话。　　他倒不是刻意欺骗，主要是“收购箱包厂”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说出来不太好。　　“哦？”

马晓莲信以为真，颇为兴奋道：“那敢情好啊，我们厂的东西不错的，就是找不到销路……川儿，你要是能帮我们厂把货卖出去，那可是帮了我们厂大忙了……到时候，老板可能就不用卖厂了，他一高兴，说不定还能把我调到办公室去。”

“这事还没定呢，我……尽量吧。”

李川有些心虚的应付道。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帮箱包厂卖货，这跟产品无关，产品再好、他也不会卖，因为他想要收购对方。　　箱包厂现在销路受阻、陷入困境，老板解决不了，想要对外出售，这对他而言，正是出手收购的最佳时机……如果他帮对方起死回生，老板见厂子经营效益好了，又不想卖了，到时候他怎么办？　　即便最终能达成收购意向，他需要付出的成本，也要比之前高得多。　　这么蠢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干。　　“你们厂办公室，挣钱很多吗？”

李广武顺着马晓莲的话，问道。　　“不多，跟我们（普通工人）差不多，一个月四千多，有的比我们还少。”

“那你调到办公室做什么？”

“办公室清闲啊。”

马晓莲白了李广武一眼，道：“办公室不用干活，就是处理处理文件、管管工人，而且上班时间很规律，朝九晚六，不用天天熬夜……”　　“算了吧。”

李广武摆了摆手，道：“你就听儿子的，辞职在家待着，或者出去玩玩……儿子都能挣钱了，你就早点退休，享享福，忙了这大半辈子了。”

“不行！”

马晓莲严辞拒绝道：“我都还没老呢，退什么休……出去玩，上哪玩啊，人生地不熟的，还怪累人……在家闲着也无聊，人家都上班，打麻将也没找不到人，我还能整天待在家里看电视吗？”

“我说你……享福都不会享吗？儿子都能挣钱了，你还瞎折腾什么？老实在家待着就行了……以后，我也换份清闲些的工作。”

“你怎么不在家待着？”

“我？我肯定不能在家待着。”

“你为什么不能？”

“……”　　李广武和马晓莲说着说着，吵起来了。　　李川坐在旁边，头疼不已。　　这时的他，大概明白了父母心中的想法……儿子能挣钱了，他们也愿意多享享福，只是他们还没老，完全闲着、什么事也不干，他们是不愿意的。　　‘这怎么办？’　　‘给他们找点事做？’　　‘他们也没有兴趣爱好，能做什么呢？’　　‘要不……拿点钱出来，给他们做点小生意？’　　‘嗯……这个可以。’　　做生意跟打工，区别还是很大的……做生意，自己说了算，时间安排相对自由；打工，就要听人管，还要遵守各种规章制度，时间安排不自由，有时还会被骂，压力也是挺大的。　　李川想了想，觉得让老爸老妈从打工群体中脱离出来，做点小生意、自己当老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具体做什么生意呢？’　　‘要不……等我把箱包厂买下来，让老爸老妈去经营？’　　这个想法刚刚涌上心头，就被李川否决了。　　箱包厂对他而言，是“自建供应链计划”的第一步，非常重要，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会很严重。老爸老妈打了一辈子工，没当过领导，恐怕应付不过来，即便能勉强胜任，后续的工作压力也会非常大，绝对不会比打工轻松，甚至可能会更累……这显然违背了他的初衷。　　‘生意不能搞的太大，要尽量小一点，这样，老爸老妈才不会有压力，同时也能应付得过来。’　　‘如此，做点什么好呢？’　　‘开个餐饮店？’　　‘不行，做餐饮太累了，一忙就要忙很长时间，根本没有时间休息的。’　　李川的初衷，是想给父母找点事情做，并不是为了挣钱，太忙、太累的生意，肯定是不行的。　　他的想法，就是找一个平时不怎么忙、做起来相对轻松的生意，赚钱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他思索半晌，脑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样吧。”

李川突然开口，打断了正在“吵架”的父母，道：“爸，妈，我出钱，给你们开家五金店吧。”

“五金店？”

“对。”

李川点了点头，道：“五金店是门很好的生意，货品的利润比较大，还没有保质期，不用担心货品积压或者贬值，虽然前期的投入成本比较大，但后期运营起来非常轻松，基本上就是每天等顾客上门，不用干别的，甚至不开门都没事，你们在店门口贴个电话，顾客看到了，会主动给你们打的……这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马晓莲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开五金店，还不如开超市呢。”

“超市？”

李川微微蹙眉，道：“为什么？”

“超市生意好啊，五金店都没人的。”

“那只是表象。”

李川摆了摆手，解释道：“五金店的顾客和超市的顾客，本质上是不一样的……没有需求的人，永远都不会走进五金店；而走进五金店的，都是有明确需求的顾客，你店里只要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一定会买，而且都是‘买完就走’的类型，这是五金店独特的商业属性，它给人的感觉，好像生意特别差，但实际上真不一定。　　超市就不一样了，超市是可以“逛”的，全世界都有‘逛超市’这个说法……一个人在超市里逛了半天，到最后、可能一件东西都没买，这样的人流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因为你一分钱都挣不到。　　相比较之下，五金店虽然人流量少，但真的能挣钱……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吧？”

“能明白，但我还是觉得开超市好。”

“您……唉~。”

李川叹了一口气，再次耐心劝道：“开超市太麻烦了，每天都得记货、上货，还得整理货架、收拾卫生，各种杂活、累活，一点都不轻松；而且，超市里的商品都是有保质期的，存在货品积压和浪费的风险，经营压力比较大，如果再上些水果和蔬菜，那压力就更大了……您好好想一想，开超市真的辛苦。”

“辛苦就辛苦呗，我和你爸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这点辛苦算什么？比我们干活差远了。”

“……”　　李川劝了半天，老妈始终听不进去，心中无奈之余，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放到了老爸身上。　　李广武体会到了李川的意图，当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川儿，你妈愿意开超市，就让她开吧。”

“啊？这……”　　“没事的。”

李广武摆了摆手，道：“你妈忙活了大半辈子，闲不下来，你让她去开个什么五金店，整天没事做，反而会闲出毛病来，给她开个超市，天天有点活干，又不算太忙，这样挺好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晓莲听到李广武的话，瞬间不乐意了：“我开超市，是为了挣钱，怎么搞的好像给我养老似的？我才四十多岁，还没老呢！”

“那个……我就随口一说。”

“什么随口一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觉得我已经老的什么都干不了，是吗？”

“没有。”

“……”　　眨眼间，李广武和马晓莲又吵起来了。　　李川摇了摇头，没有理会。　　眼下这幅场景，他从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遍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自顾自的低下头，将老爸刚才说的话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挺有道理的。　　老妈确实是闲不住的性格，强行压制的话，反倒可能会出问题。　　想到此处，他便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之前，他建议开五金店，纯粹是想让老爸老妈过的轻松些……他的想法没错，只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老妈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还没老，不想提前开启养老生活，她想开一家超市，再奋斗一波。　　老妈有这样的想法，他作为儿子，也应该表示尊重的。　　‘行吧，那就开一家超市吧。’　　李川暗道一声，伸手拉了拉老妈的胳膊，打断道：“好了，妈，别说了，我们听你的，开超市。”

马晓莲闻言，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后的时间，一家三口讨论起了开超市的细节，并初步定下了三个要点。　　其一，超市尽量开在镇上。　　关于超市地点的选择，他们讨论过三个方案，分别是村里、镇上和县城。　　村里已经有超市了，而且是两家，再开一家……也不是不行，只是市场太小了，三家超市竞争过于激烈，特别容易造成邻居间的关系不和谐；县城的市场大，顾客质量也高，但是距离有点远，十几公里，来回很不方便。　　综合判断之下，还是镇上最合适。　　立乔村距离镇上，也就四五公里，骑电动车，十分钟就到了；而且，镇上的超市数量不多，市场也比较大，完全有空间再开一家超市。　　其二，超市的规模不要太大，最多不超过两百平。　　这是一家三口的一致意见。　　李广武和马晓莲之前没怎么做过生意，搞的太大了，他们怕自己应付不过来，到时候会赔上很多钱；李川也只是想给父母找个事做，他不为赚钱，所以也不想把摊子铺的太大。　　其三，过完年后，立即开始行动。　　眼下就要过年了，他们想租商铺、联系货源什么的，找不到人；而且，他们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暂时没工夫操办“开超市”的事，所以只能等到年后再进行。　　不过，三木传媒大年初七就要开始上班了，所以李川需要在大年初六之前，赶回杭市。　　因此，他们的时间是比较紧的，必须在大年初六之前，把商铺租下来，同时安排好装修事宜、联系好货源等　　以上，就是他们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后的结果，整体的效率还是可以的。　　晚上八点四十分钟左右，众人解散。　　李川去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灯，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玩起了手机。　　玩了一个多小时，他觉得有些困了，便丢下手机，倒头睡了过去。　　……　　回到老家的第一晚，李川睡的特别沉。　　他自重生以来，从来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一觉醒来，他整个人神清气爽，从头顶舒服到脚底，宛如重生一般。　　早上八点，他穿衣、起床。　　之后，他先是吃过了早饭，然后简单的洗漱一番，时至早上八点四十分左右，他驾驶着黑色埃尔法，离开了立乔村，赶往了镇上。　　他的老家叫“梅阳镇”，全名“浙省温市文阳县梅阳镇”，经济发展的还不错，属于周边一个较为发达的乡镇。　　【梅阳镇派出所西侧路口，向南500米。】　　李川照着老妈提示的方位，成功找到了那家“冠丰箱包制造厂”。　　他将车停在大门前，还来得及下车，就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保安迎了上来。　　“叔，大年三十还不回家吗？”

李川落下车窗玻璃，露出一张笑脸道。　　“晚上回去。”

老大爷保安背着手，看看车，又看看李川，问道：“你是做什么业务的？”

“业务？嗯，是有点业务。”

“什么业务？”

“这个……”　　李川脸色有些为难，道：“叔，我先跟您打听个事吧。”

“什么事？”

“我听说，这个厂……要卖，是吧？”

“你听谁说的？”

老大爷脸色一变，重新打量了李川一眼，然后撇过头去道：“我不知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

李川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你想买这个厂？”

老大爷回过头来，问道。　　“有这个想法。”

李川实话实说：“不过，还没确定呢，想先考察一下。”

“你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

李川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华子，递了过去，道：“您通融通融，让我进去看一眼，马上就出来。”

老大爷看了一眼华子，又看一眼李川，默默的伸手接过，然后道：“车不能进去。”

“好嘞，谢谢。”

李川脸上挂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