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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铁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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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严铁英率领着骑兵小队,顺着一条小道插向锦阳至霞县的公路。日上三竿,光辉撒在大地上,高山、河流被蒙在一片灰色中。小道上坑坑洼洼,两旁密匝匝的树丛,枝桠四开,有的竟伸到了小道的中央。这样的路,委实不是骑兵们理想的通路。他们只得把身子伏得很低,灵活地躲避突而其来粗粗细细的枝桠。这样奔驰了大约二三十里,马也乏了,人也乏了。铁英紧锁眉头,她不知离公路还有多远。她想找出一条更大些的路,即使弯些远些,也比这样穷折腾好些。她把车朋叫到跟前,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车朋很是赞成。部队驰到一个小村旁,他们勒住马,想找个人问问,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往公路?可是村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铁英好生奇怪,令人去村里找,一会儿两名战士领着一位老人走过来了。战士报告说,全村里都不见别的人,就这位老爷爷,问他的话,他起初不肯说,经我们再三解释,他才告诉说村里人昨夜儿就躲到深山里去了,只留下他看护着村子。“老爷爷,你们为啥要躲进深山里去呢?发生了什哩事吗?”

铁英感到十分奇怪,她笑着问道。老人虽说年纪大了,口齿还是蛮清楚的。他说:“昨夜有人从镇里回来,说今儿个要过大兵,所以大伙儿都躲了。”

车朋问:“大兵过了么?”

“还没有!”

老人答。铁英心里一喜:“老爷爷,这里到公路还有多远?”

“不远,再走五里左右就到了。”

老人说毕把手向前一指,“高山脚下便是。”

铁英他们顺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面的丛山之上高兀着一架大山,莽莽苍苍的,也不知有多高,因为山顶被一片云雾围绕住哩。铁英高兴地又问道:“那山叫什么山来着?”

“叫伏龙山。”

严铁英的问话引起了老人的兴致,老人说,”传说刘伯温立了一石碑,说是三百年前伏一龙,三百年后伏一龙。”

“你见过那石碑吗?”

铁英笑问道。“不曾见过。”

老人老实地说。“不过听说有人见过,那字写得跟鸡爪一样,那碑比我们人还高。”

“嗬,是吗?”

铁英将信将疑。“继续前进吧,到了那里先看好地形。”

铁英对车朋说,“哦,对了,再派出打探的人去。”

“已派出去了。”

车朋答。他朝战士们一挥手,百多匹战马成一字长蛇阵又出发了。铁英对老人说:“老爷爷,你也躲一躲吧!国民党的那些大兵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看着老人惊异的神情,铁英解释道:“呵,是这样的,我们就是来打这些大兵的。这里离公路近,等下一交火,说不定那些个大兵就会来糟蹋村子,得提防点哩!”

老人望着这个挎着枪的英武的姑娘,听着关切的话语,就咧开没牙的嘴笑了。显然他不仅知道游击队,而且对游击队还怀有好感,所以他全没有一丝惧怕的样子。铁英告辞了老人,和苏曼翻身上马,朝伏龙山奔去。伏龙山,好一架气势磅礴的大山啊!山上草深林密,怪石嶙峋。铁英赶上车朋他们,站在伏龙山对面的一座小山上,观察着眼前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地形。从现在站立的山脚下到伏龙山下的公路,不过两百米左右,最窄处只有四五十米。锦霞公路是依着伏龙山的山脚蜿蜒前伸的。公路的这边有一条丈把宽的小溪,溪水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流水的响声时强时弱,时有时无地传入耳鼓。这可能是因为溪中有平缓、也有急跌的缘故!小溪这边便是田野,都种上了庄稼。铁英和车朋选择了一个稍宽的便于骑兵行动的地段。铁英把马鞭子一指对面伏龙山对车朋说:“最好是把人马埋伏在那边的山脚下,那里距公路很近,可以缩短接敌时间,更大的出敌不意,打它个措手不及。”

车朋担心地说:“距离太近了,暴露了目标怎办?”

“强调纪律嘛!那边草深,林子又密,相信战士们会很好隐蔽的。”

铁英说。“就怕马匹弄出声来!”

车朋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各人管好各人的马。实在不行,暂时让战马委屈一下,用绳子把嘴巴套一套。”

铁英说。“那好吧!”

车朋这才放了心,愉快地转过身,将小队带到伏龙山下的深草丛中,埋伏下来。要说这真是个理想的伏击地点,一人多高的茅草,将人马整个儿隐没了。因为附近村庄里有不少的牛、羊、马在这山上放牧过,所以踩踏出一条条很不规则的羊肠小路,这对于骑兵的出击,倒是方便了不少。铁英和车朋十分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战士的准备情况,一再嘱咐他们要严格遵守纪律,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暴露目标。他们统一了口令,要求出击要猛,接敌要快,要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这支新成立起来的骑兵小队,虽然以往打过一些小仗,如对分散之敌的快速包围、歼灭呀!对某个盘踞之点的远途奔袭呀!然而像今天这样地伏在敌人大部部将要通过的地方,距离又是这么近,则是第一次。所以大家都有些紧张。有的战士悄悄问班长,“敌人什哩时候来呀?”

“砍倒敌人后是先要马还是要武器呀”等等。班长总要比战士高一着吧!他们的回答很简单:“敌人快来了!”

“砍倒敌人后什么也不能要!”

原因是甚么呢?班长们解释说,“原因就是咱们是袭击敌人,速打速决。”

这样一来,战士们心里有数,一个个跃跃欲试了。过了一会儿,派出哨探的战士回来报告,敌人已经进到离伏击地点不到二华里的北山麓了。铁英让大家做好准备,并和车朋再一次检查了隐蔽情况。一切良好。她最后一次叮嘱说:“同志们沉住气,不到时机不出击,听我的统一号令!”

战士们用信赖的目光望着自己年轻的队长,用最亲切的低声和手势表示了自己的决心:“队长放心吧,保证打好这一仗!”

“队长,我们一定一切行动听指挥。”

“队长,请放心,我们一定努力杀敌。”

铁英回到了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她的位置最靠前,这是她充分考虑到乌驳马的怪癖,如果它跟在别的马后面,可能会畏葸不前,以致于影响整个战斗。车朋站在她的右首约十几步的地方,而苏曼呢,则站在她的身后,背上的刀穗子在阳光下闪着红艳艳的色彩。不到抽一袋烟的功夫,敌人的前锋部队出现了。这是由三辆汽车开路,汽车上站满了敌兵,汽车鸣着喇叭,发狂似的向前奔驰。由于连日来不曾下过雨,汽车过后卷起了遮天盖地的灰尘。这灰尘冲散到四方,冲到游击队伏击地点的上空,使得整座山谷迷蒙一片。二十分钟后,敌人的步兵出现了。这些个烂兵,一个个趾高气昂,刺刀的尖上闪着亮光。战士们见了,骂道:“好你个狗日的,等下瞧吧!”

眼看着敌人的大队过了一半,车朋急得什么似的,急躁的望了望铁英,见铁英一手扠腰,一手握着乌驳马的缰绳,正在凝视着前方,并没有丝毫出击的样子。哎呀,敌人的后续部队也随即跟进啦!车朋的心里大烧火燎。他把刀攥得紧紧的,恨不得立马冲入敌群,杀它个人仰马翻。铁英没理会车朋,仍然是双目炯炯地望着公路上。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起初她还以为是幻觉,可是她揉了揉眼一细瞧,呵,没错,大白马,滚雪龙!那上面骑坐的不正是那个敌旅长么?!这家伙肥头大耳,在四五十个卫兵的护卫簇拥下,耀武扬威,悠然自得呢!铁英的眉峰一耸,下意识的松开右手。她从苏曼身后抽出宝刀,然后发出低沉有力地命令:“车朋,对准大白马,出击!”

车朋早就急不可耐,听到命令,他响亮地回答:“是!”

同时一边把雪亮的马刀在长裤上一蹭,一边扯起了马缰绳。战士们见状,纷纷动作起来。铁英一看是时候啦。她跳上乌驳马,把宝刀一挥,大喊一声:“同志们,出击!”

她两腿一夹马肚,乌驳马狂吼着蹿出草丛,扑向公路,扑向大白马。“冲啊!杀!”

车朋、苏曼紧跟在后。接着,野草密林中像是骤起的一阵飓风,一百多匹战马嘶鸣狂跳,顺着羊肠小道,齐向公路扑去。敌人做梦也没想到,围了几个月,剿了几个月的游击队会突然在这儿出现。他们显然是被这突而其来的喊杀声吓住了。敌旅长和他的卫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铁英的乌驳马在前,苏曼的黄骟马居中,车朋的铁青马殿后,一路呼啸,翻卷而来,闯入敌群中。铁英手中的大刀就像翻江的银龙,忽闪两下,两个敌兵头颅落地。铁英直趋大白马,一道闪电,宝刀自天而降,惊得敌旅长手脚无措,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咔嚓!”

那道寒光已透过他的身躯,“啪嗒!”

那肥头便摔出二三米远,身躯却“咕咚”一声,翻于马下。滚雪龙猛觉背上轻了,一声长啸,竖起前蹄,长长的鬃毛飘拂起来,带起一股狂风。严铁英一刀劈敌旅长于马下,敏捷地揽住了缰绳。猛见面前竖起一道山梁,心中暗自称奇。忽然,她的座下马把头一歪,双膝就要跪下,铁英清楚,这马的怪癖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铁英一个腾空跃起,整个身子离开乌驳马,像一只矫健的雄鹰飞向大白马,顺着那渐渐伏下去的山梁轻轻地落在滚雪龙背上。滚雪龙骤然间增加了重量,倏地长啸一声,竖起前蹄,接着,一个倒立,犹如一根兀立的柱子,简直要把身上的负重物甩上云端。苏曼在后面吃了一惊。她用马刀砍翻了一个敌人,瞪着惊骇的眼珠望着眼前出现的惊险场面。严铁英像磁石一样,任凭滚雪龙怎么狂跳,始终被稳稳地吸在马鞍上。滚雪龙没能摔下身上的负重物,一时性起,又一声长嘶,蹽起后腿,便对着前面的敌群横冲直撞起来,所到之处,血溅浆飞,鬼哭狼嚎。这匹神骏的大白马一直驮着铁英奔出了一里多地。铁英伏在马上,往回一看,哎呀糟糕,她己经脱离了部队,这样她岂不变成单枪匹马了?!她趁滚雪龙腾起前蹄的一刹那间,猛勒缰绳,滚雪龙被勒得“咴——”直叫,由不得地掉转了头。铁英一夹马肚,用刀背在马屁股上狠狠地顿了一下,那匹滚雪龙这才服输似地听任摆布,箭似地朝原路奔回。车朋率领战士们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可是敌人越聚越多,身边不时有战士倒下。这时铁英正好策马赶到,见状,忙在马上大喊:“车朋,向左边山丘,撤退!”

听到喊声,车朋迅速地招呼着战士们脱离战场。滚雪龙在铁英的操纵下,三跳两跳,来到小溪边。铁英一提马嚼子,两腿稍一夹,滚雪龙毫不费力地飞了过去,直奔小山丘。这场战斗进行了约二十分钟。待到敌人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游击队却已经无影无踪了。敌副旅长朱庭国集合溃散的部队,一清查,共死伤近百人,旅长也被刀劈了。这一来,敌人恼羞成怒,放弃了赶路,在周围上十里内进行兜捕。说是兜捕,实为掳掠,十里以内,有三四个村子火光冲天,其中有一个村子,因为没来得及逃去,被这帮畜生当成游击队嫌疑枪杀了二十几人,另有二十几个年轻后生被拉了伕,三十几名年轻妇女遭到轮奸。折腾到了午后,白匪兵才继续向霞县开进,沿途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再中了伏击。早晨,太阳升起几丈高,他们才开始行军,到了下半晌,他们又慌忙驻扎下来,一天行军不过四十里。磨蹭了半拉月,这支部队才懒散地到达闽赣交界的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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