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荔枝,你尝尝。”
顾云浮说着,剥了一颗喂给她。杜清影走近低头吃下,黑眸一亮道:“嗯,好甜。”
荔枝这种稀罕物,她在塞北见都没见过,都快忘了什么味儿了。见她吃的开心,顾云浮又拿起一颗剥了起来,边剥边装作随口闲聊道:“你今日都在忙些什么?”
杜清影在他旁边坐下,倒了一杯冷茶边喝边道:“上午去采购了一些药材,顺道去绮香阁瞧了瞧,下午一直在药房。”
听完,顾云浮抿起了唇,追问道:“没别的了?”
听到这话,喝茶的杜清影察觉到了不对,放下了茶杯。“还应该有什么?”
直觉告诉杜清影,顾云浮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果然,只听顾云浮沉声道:“午时我约了瑾承在天一楼见面。”
“所以你看见了?”
杜清影秀眉轻拧,仔细注视着顾云浮的神色。顾云浮颔首,剥掉最后一块壳,将晶莹的果肉送到杜清影面前。张嘴吃下果肉,杜清影控诉道:“那你怎么不叫我,让我饿着肚子回王府,差点没赶上午膳。”
闻言,顾云浮一愣。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杜清影不依不饶,越想越气。她今天本是想顺路去天一楼吃饭的,可没料到会收到诺尔的信。诺尔倒是点了一桌子的菜等她,但她却连筷子都没动。而跟诺尔不欢而散后,她又不好再去点一桌菜,只好饿着肚子悻悻回府了。此时听到顾云浮说他午时也在天一楼,并且还看见了她,却又没叫她一起吃饭,杜清影登时委屈的不行。见事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顾云浮赶紧解释道:“我没有看见你,我看见的是你约见的人。”
“啊?”
杜清影顿时大惊失色,紧张道:“你看见他了?你们……”他们没起争执吧?“怎么,你很担心他?”
瞧见杜清影如此紧张,顾云浮心头一窒,酸涩难忍。听顾云浮这口气,显然是误会了,杜清影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我是怕影响两国邦交。”
“两国邦交?”
顾云浮听的一头雾水,桃花眸微微眯起。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黑眸凝视着顾云浮,杜清影和盘托出道:“我今天去见的人,是漠北大王子。”
闻言,顾云浮刚拿起的一颗荔枝,掉落回果盘。纵然他猜测到那人是从塞北而来,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漠北大王子!可按照行程,漠北大王子应该还有五六日才会抵达上京。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漠北大王子偷偷提前抵京,与他的未婚妻私会?“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云浮隽脸沉凝,桃花眸紧盯着杜清影,隐含薄怒。一个是西楚大将军之女,一个是漠北王子,两个身份完全对立的人,如何相识?不用想,这其中定然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料到顾云浮会生气,杜清影一脸沉凝道:“我们没有关系,只是两年前,我救过他。”
两年前,在塞北,杜清影外出采药时,遇见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诺尔。出于医者仁心,杜清影救了他,将他带回了药庐。药庐是鬼医的居所,自从鬼医逝世后,就成了杜清影炼药的地方。除了杜清影外,无人来此。有药有大夫,又无人打扰,药庐简直是养伤圣地,于是诺尔骗杜清影,他是被仇家追杀的富商公子,求杜清影收留他,让他在药庐养伤。杜清影不疑有他,答应了下来,每日给诺尔看伤煎药,甚至还要做饭给他吃,两人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两人相处的十分愉快,并渐生情愫。诺尔性情爽朗,直接同杜清影表明了心意,杜清影以她有未婚夫为由拒绝了。但诺尔不死心,说不介意她的过往,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走。年少春心萌动的杜清影,面对如此热情又深情的诺尔,很难不动心。思虑再三,杜清影决定回去同她爹商量,先退掉跟顾云浮的婚约,再作打算。可就在这时,诺尔的侍卫找来了,诺尔的身份再也掩藏不住。得知诺尔竟是漠北大王子,杜清影大为震惊,一瞬间诸多情绪涌上心头,还没等他质问诺尔,诺尔就匆匆走了。诺尔失踪了一个月,漠北王庭大乱,急需诺尔回去稳住局面。这一别就是两年。直到今日,杜清影才再次见到诺尔。曾经的那点处于萌芽阶段的情愫,早已泯灭的干干净净,荡然无存。对诺尔,杜清影只剩下悔恨。漠北多年侵扰西楚,不仅害死了许多西楚百姓和将士,也害死了杜清影的父亲。即便这一切不是诺尔授意,杜清影也无法原谅他。杜清影甚至在想,若自己当初没有救诺尔,诺尔死了,漠北王庭内乱不休,是不是就不会伏击她爹,她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听完杜清影的讲述,顾云浮压下愤怒,薄唇紧抿道:“你的确不该救他,但这与杜叔叔的死并无直接关联,你不用自责。”
比起救诺尔,顾云浮更在意的,是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一个月,是他们互生的情愫。“自习医以来,我救人无数,这是我唯一后悔的一次。”
一想到此,杜清影就感觉自己是个罪人。看着自责内疚的杜清影,满腔酸涩的顾云浮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默默的将剥好的一碟荔枝端到她面前。她的过往他无法改变,但她的以后,绝不允许有他以外的变故。悔恨难过的杜清影,看到眼前晶莹剔透的荔枝,无语凝噎。“他今日找你,所谓何事?”
顾云浮想,定然不会只是单纯的见面而已。黑眸对上探究的桃花眸,杜清影如实道:“他想娶我,我拒绝了。”
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回答,让顾云浮沉默了下来。“你生气了?”
见顾云浮不说话,杜清影小心翼翼的问。顾云浮瞥她一眼,沉声道:“你拒绝,他便放弃?”
顾云浮有些不信,执着的等了两年,怎么可能因为她一句拒绝就放弃?杜清影抿唇,将她与诺尔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我走的时候,他说就当我们从不认识。”
杜清影想,诺尔是真的死心了。毕竟在他心里,漠北与王位更为重要。“他提前抵达上京,可还有别的目的?”
顾云浮沉吟着提出质疑。既然在诺尔心里爱情并不那么重要,那他如此大费周章,冒着被皇帝发现的风险,定然不只是为了见杜清影一面这么简单。“我不知道。”
杜清影摇头,她当时只顾着生气了,并没有问。当然,以诺尔的城府,她问了他也不会告诉她,即便告诉她,也有可能是骗她。看杜清影的模样是真不知道,顾云浮没有再追问,沉声嘱咐道:“这事交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们认识。”
他可以相信她与诺尔认识纯属偶然,但旁人就不一定了。一但被人知晓杜清影与诺尔认识,给她扣上一顶通敌叛国的罪名,别说杜清影,就是平宁王府也会受到牵连,入土的杜仲也会背负骂名。杜清影不傻,她早便想到了这些,所以之前连顾云浮都不曾说。若不是诺尔找上她,偏偏还是在天一楼,实在瞒不住,她连顾云浮都不会告诉。但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杜清影看着顾云浮,语气担忧道:“我有些担心曦月。”
诺尔不远千里而来,不惜以临北城为聘,不达目的定然不会罢休。所以顾曦月,恐怕是在劫难逃。“别想太多,即便曦月躲不过,那也是她的命。身为公主,这是她的责任。”
对于这件事,顾云浮看的很开。生在皇家,他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并不是只有顾曦月一人可怜。闻言,杜清影动了动唇,欲言又止。顾云浮说的没错,身为公主,和亲是使命和责任。她只所以担忧不忍,不过是因为她与顾曦月相识,私心作祟罢了。罢了,国家大事,不是她能作主的,还是看皇帝如何决断吧。“我还有事,今日不陪你用膳了。”
顾云说着,起身欲走。杜清影见状伸手拉住他,轻声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已是晚膳时间,他再忙也不可能不吃饭。所以杜清影笃定,顾云浮是生气了不想理会她。本想隐忍怒气独自消化的顾云浮,听她一再追问,当下再也忍不住,压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