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方忆暖低低重复这两个字，失神地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娃娃，接着眼底燃烧出熊熊火焰，那是不甘的愤怒，是疯狂的嫉妒。凭什么舒落可以！这两个字从陆尧年嘴里说出来，就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直扎方忆暖的心脏。“尧年，你们俩现在只是订婚你就让她喊你老公，这不合适吧？”

她酸溜溜地提醒。就在这时，大巴车司机催促她：“小姐，你还走吗？”

方忆暖当即摆手决定：“不走了，你们先走吧！”

陆尧年斜了她一眼，不再理会，抬脚往山上走去。方忆暖紧随其后：“你知不知道舒落她根本帮不了你，她连今天的化妆测试都搞砸了，她明天就会成为这次培训班里唯一被池骞老师赶出去的人！你为什么还这么信任她？”

“我就是信任她。”

陆尧年头也不回。简单的几个字，伤透了方忆暖的心。方忆暖不明白，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陆尧年把心从舒落转移到自己身上。到山顶的时候，舒落看见方忆暖是和陆尧年一起上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下去。“你怎么还没走？”

她不高兴地问。陆尧年举起双手，撇清关系：“是她自己要跟上来的，跟我没关系啊。”

舒落被陆尧年过激的反应逗笑，慢慢气消。倒是方忆暖，脸色极度难堪，“我给他带路，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随你。”

接着，舒落像是故意要刺激方忆暖似的，主动挽上陆尧年的胳膊，跟他把今天经过的事情说了一遍。那语气，特别像是做错了事，然后突然来了可以撑腰的家长的小朋友。“尧年，现在那大哥还在生我的气，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把你叫来的。”

“老公是用来干嘛的？老公就是用来解决麻烦的。”

陆尧年宠溺地揉了揉舒落的头，然后问她：“那大哥现在人在哪里呢？”

“在教师宿舍呢，估计现在还在发火想辙。”

“我去跟他谈谈。”

那大哥原本是不想见舒落的，可听说来的是恩人陆安国的儿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个面子。他打开宿舍门，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一室一厅，好在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看平时就是个讲究人。他对着椅子的方向比了比，态度不冷不热：“坐吧。”

“不用了。”

陆尧年拒绝，开门见山地说，“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关于妆面脱落的事，我代替我太太向你道歉。”

大哥苦笑：“道歉有什么用？精心准备的一切全都完了，我现在只担心我学生的安全。”

“我知道，所以我这次来，还带来了治疗抑郁症方面的专家。”

“专家？”

大哥眼神亮了亮，站起身，“什么专家？”

陆尧年说：“山里看心理医生不是那么方便，抑郁症本身其实是一种比较棘手的心理疾病，你如果只是想靠着一次化妆或者一次开导就让你的学生恢复正常，不切实际。我这次带来的专家在抑郁症领域有十年的临床治疗经验，你可以先带他去见见你那位学生，有必要的话，我们今晚就带他去市里治病。”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跟着大哥来到那位学生家里，他学生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十几分钟路程就到了。和舒落想象的山里条件不同，这学生家里是全新的砖瓦房，用白漆粉刷后漂亮又干净，还牵了网线。舒落刚刚走进他们家，就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暖意，她奇怪地问：“怎么这么热？”

那学生的妈妈是个朴实的中年妇女，叫罗昭，穿着碎花长裙，一脸亲切的笑。“嗨，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多事，给我们放在外面的暖炉点着了，这暖气顺着管道全跑屋里来了，热得跟什么似的，我开始还以为着火了。”

暖炉？舒落脑中闪过一道白光，问大哥：“大哥，你刚刚来的时候，这里也是这么热吗？”

“没有，是后来聊着聊着就热了。”

原来如此。看样子是有人趁着大哥进屋以后故意点燃了暖炉，导致学生家里的温度升高。大哥脸上的硅胶泥遇热，他又被捂得一直出汗，硅胶泥的粘度在汗水的作用下逐渐降低，这才开始慢慢脱落。舒落想明白原因，扭头狠狠瞪了厚着脸皮跟过来的方忆暖一眼。这件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罗阿姨，我们这边带了心理医生过来，能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孩子吗？”

舒落表明来意。罗阿姨开始有些抗拒，不过听大哥说这是城里来的抑郁症专家之后，立刻打开了那个学生的卧室门。舒落见到了那个传闻中患有重度抑郁的学生。他是一个看起来还有点稚嫩的男孩，十七八岁，干干瘦瘦，一双眼睛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浑浊，像是藏着无尽深渊。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整个人只是了无生气地望着天花板。他的手脚被他爸妈用绳子牢牢捆住，床头柜上是一口没动过的饭菜。开始还热情的罗阿姨看到自己儿子这副状态，心疼地红了眼眶：“我这孩子从小就善良，家里宰只鸡杀只鸭都得难过半天，看到老师变成这样，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被内疚折磨了十一年。我们带着他看过不少医生，基本没什么用，病情也是越来越严重。”

“你们如果有办法的话，求求你们救救他，花多少钱我都愿意，砸锅卖铁也治！我实在不想看我好好一个儿子变成这副样子，他现在天天趁着我们不注意就要自杀，烧过炭，吞过药，急诊都进了好几回，我就怕哪天我们一个没看住，没把他救回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罗阿姨恨不得替自己儿子去受这些苦难。她也不想这样捆着儿子，可只要他们稍微一个不注意，这孩子就会找尽各种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连带着全家人都被折磨得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