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一回来得很早,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应该在雇主家上家教课。舒落看着墙上的时钟,敲键盘的手指停顿,奇怪地问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去上家教课吗?”
乔一摇摇头:“不上了,最近忙着写论文,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上家教课。”
“也好,反正姐姐也不是养不起你。”
舒落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遗憾,这样乔一就少了很多和薛小姐接触的机会。“那晚上我们出去吃?我知道河西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听说口碑很不错。”
“好。”
乔一换了鞋,走到舒落身边,拖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然后像小时候一样,软软地靠在她的肩膀,像只乖巧的宠物。“姐姐,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舒落继续码字,“谁啊。”
“今天学校组织去养老院做义工,我在养老院看见陆哥哥的奶奶了。”
“陆奶奶?这么巧?”
舒落诧异地回头,“你没看错吧?”
“没看错。”
乔一声音软软糯糯的,透着疲惫感,“她在那里好像过得不是很好,我看到她中午的饭菜剩很多,几乎没怎么动过。”
“怎么可能?我听尧年说,他给陆奶奶挑的可是整个东洲最好的福利院,一年费用都得上百万,什么设施都齐全的,连护理人员也是经过培训的专业人士。”
“可是再好也比不过自己的家不是吗?陆奶奶年纪这么大了,明明儿孙都很有能力,却被赶到养老院去,也没个亲人去看她,久而久之的,会抑郁的。”
“她?不可能。”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凭陆奶奶那股作妖劲,舒落相信世界上的老太太全抑郁了,她也不可能抑郁。怀着这份笃定,舒落没有动半点恻隐之心。乔一挽着她的胳膊,不停瞎掰:“话别说得这么肯定,其实抛开你和陆哥哥这层关系不谈,一个老人为了自己的孙子找个她满意的孙媳妇,做事极端点是可以理解的。”
舒落一天这话就来气了,轻轻给乔一的头扣了一记爆栗,“我说小兔崽子,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我肯定站你这边啊,我只是试着理性地去分析一下一个老年人的心理。你是没看见陆奶奶今天那样子,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发呆,眼神都灰蒙蒙的,一点神采都没有了。”
舒落动摇了,将信将疑地问:“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姐姐?她认出我了,还喊住我,一直让我给你带话,说她很后悔,她不该挑拨你和陆哥哥的关系,让你帮忙在陆哥哥那里说几句好话,接她回去。”
“她真这么说的?”
“嗯。说实话,看着一个老人,还是一个长辈这么低三下四地跟我说话,我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乔一脸上露出几分内疚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真的善良。舒落咬着下唇,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过火了。可一想起那老太太对她的各种刁难,她又恨得牙痒痒,“她才去养老院几天啊,我才不相信她那么快就性情大变了,说不定也是在你面前演的呢?”
“是不是演的,你明天偷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乔一不断地怂恿下,舒落还真的产生了要去养老院偷偷看看陆尧年奶奶的想法。她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明天就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帮她说话。”
夜里,趁着舒落去洗澡的功夫,乔一走到阳台上,偷偷给方忆暖发了条微信:“我姐明天会去养老院院,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天,舒落把工作的事情都安排好,偷偷一个人去了南山养老院。和闻思说的一样,这里的环境堪比五星级酒店加三甲医院加度假山庄的结合体,环境高档得连空气都比其它的地方香甜一些。舒落本来不该这么容易就进来的,因为高档的养老院,安保措施也一定比普通的养老院更严格,可因为方忆暖和陆奶奶提前做了打点,所以她不过是谎称自己是里面老人的家属,就随随便便进到了住宅区。躲在一棵桂花树后面,舒落按照乔一提供好的房间号,隔着阳台默默观察着陆奶奶的动静。先是一个穿着制服的护工进去,端着四菜一汤的餐盘,放到陆奶奶的面前,陆奶奶只看了一眼,便没有胃口地摇摇头:“吃不下。”
“又吃不下?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护工发脾气,把餐盘往桌子上重重一摔,菜都洒了出来。“这都几天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要业绩考核的!你天天这儿也吃不下那儿也吃不下,回头瘦了,家属还以为我们怎么虐待你了呢!别的老人家怎么就那么好伺候,天天就你,事儿最多!”
“你们天天做这么油腻的菜,我能吃得下吗?”
护工恶劣的态度气得陆奶奶不断咳嗽。暗处的舒落看不下去了。不是说南山养老院是服务最好的养老院了吗?怎么这里的护工就是这个素质?也实在是太令人愤怒了!那护工看陆奶奶咳嗽咳得脸通红,水也不知道递一杯,还在那儿阴阳怪气:“你在这儿矫情什么?不过就是个儿子孙子都不愿意管的老不死罢了,他们真要孝顺你,能把你扔养老院来?我看你还是乖乖听话,该吃就吃,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
陆奶奶咳嗽更厉害了。舒落脚动了动,忍不住想去帮忙,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没有立刻上前。陆奶奶眼角余光瞥到院子桂花树后面那半截鞋子,对护工使了使眼色,护工立刻秒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来,吃药!”
“我没病,我吃什么药?”
陆奶奶配合地表演。护工继续逼迫:“你不愿意吃饭,那就午睡,别跟昨天似的,一天到晚屋子里坐不住,让我们陪着你到处逛,你不累,我们还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