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照片，我的眼睛眯了起来，照片上是一张车头，从车牌上可以认出正是牛建业的那辆商务，只不过挡风玻璃上竟然有着十几个血红色的小手印，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爬过一样。我将手机递还回去：“或许是恶作剧罢了。”
牛建业忧心忡忡：“真要是恶作剧倒真好了，可这手印……是在玻璃里面的。”
想到那个场景，他的双手都在颤抖：“我查过停车附近监控，那一晚上根本没有人靠近我的车，更别说进去了，这手印就像是凭空出现，除了那些脏东西我想不到任何可能。”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看向门口，回过神后，从口袋掏出笔纸推过去。牛建业一脸不解。“这活我接了，尾款打欠条。”
“这……”牛建业干笑两声：“没这个必要吧，我不会赖账的。”
“亲兄弟，明算账。”
我伸手示意，牛建业只能无奈拿起笔。卜了了倚着门框讥笑道：“你到底是有多缺钱，欠条不离手啊。”
我没理会，主要还是怕吓到牛建业，他要是知道这包厢内有个非人的东西，还不当场暴毙。约定好时间上门去看看后我便离开咖啡馆，路上卜了了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身后响起声音，“喂，你这是要去哪啊！我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我转头盯着她，不解道：“你有什么事？”
“你是鱼的记忆嘛？鬼啊！小鬼啊！”
卜了了愤愤不平，在她心里我可能已经是那种认钱不认人的吝啬鬼形象。“你都不是人了，你还怕鬼？”
“我……”卜了了哑口无言，可她就是不明白，同为鬼为啥自己那么怂？好大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又不知道我是鬼！”
我一摊手：“现在你知道了，去找它聊聊心得吧，或许会成为好朋友。”
这话怼的卜了了直接愣在原地没缓过神，又走出百余米她才跟上来。“你这样有意思嘛，不帮就不帮，我不就是吃你顿饭你至于这么耍我嘛，我好歹也是女孩子，现在又死了，一句安慰的话没有就算了还要这么欺负我……”说着说着，卜了了嘴巴一瘪，眼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子在里面打转。我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憋回去。”
“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哭！”
“跟着我。”
“我就不！你是个坏人，我才不要听你的，呜呜……”“带你还阳。”
“呜……啊？”
卜了了猛吸鼻涕胡乱抹两把眼泪，抓着我：“你说的真的？你要带我还阳？”
我低头瞧了眼那刚擦完鼻涕的手正抓着我袖子，“还欠我一件衣服。”
卜了了哪里还顾得上衣服不衣服，跟在屁股后追问：“你真能带我还阳，我不是死了吗？”
“火炎未灭，还有口气。”
“啊？那你认识我嘛？你知道我在哪嘛？”
“大概知道。”
“真的啊！太好了，那我没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嘛。”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要不要我说个笑话给你听……”“你信不信我拔你输氧管。”
“……”夕阳下，一条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渐渐出现重影。……英东医院，我赶到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医生大都已下班，只有值班护士在大厅。上电梯来到住院部，走廊里进进出出都是拿着饭盒的家属。我本想找个护士问问路，却发现卜了了从身边略过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跟上去看到她在一个重症监护室停下，怔怔的透过窗户能看到一个和卜了了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单薄的身体上粘满检测身体机能的仪器。此时的她出奇的安静，眼神恍惚盯着病床上的自己，终于，她开口了。“我想起来了，那夜我喝了很多酒，在路上走着，一个大娘突然从上面掉下来砸到了我，之后我就眼前一黑，再醒来时我躺在原地，什么都不记得，只感觉肚子饿，迷迷糊糊间就找到了你的店。原来……我就是那个被砸成植物人的可怜人。”
我走到窗前，说：“还不算可怜，进去回到你身体里，你还是你。”
谁知她却苦笑一声：“算了吧，我现在才意识到，死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前的我有如行尸走肉，反倒不如这两天来的快乐。”
我眉头紧锁，这个情况倒是出乎意料，没想到还有人不愿意还阳。“哎？你是谁的家属。”
这时一个护士突然叫住我，她见我盯着里面看恍然大悟：“你是卜了了的家属吧，我说你们也是真够呛，让你们去交住院费怎么一整天不见人影，我跟你说，这住院费必须得交，不然药可就要停了。”
待护士走后，卜了了望着她背影冷笑：“看到了吧，根本没有人在意我。”
“什么意思？”
“我父母早早就扔下我不管，一直寄住在舅舅家里，那两口子拿着我父母的抚养费花到我身上不足十分之一，我才二十岁就给我安排个四十多的相亲对象，美其名曰让我过上好日子，他们当我不知道，那就是让我去当那老家伙的情妇，我不愿意便离家出走，没想到却差点死在外边。”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或许这时候他们正在家高兴的数着我赔偿金，又一边骂着我怎么没有立马死了，还能拿到更多的钱。”
比鬼怪更难直视的是人心，我想不到任何词语能安慰她，毕竟没有人可以代替任何人去原谅谁，伤害就像折纸，哪怕铺的再平也会留下痕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没死还能遇到我，说明你命不该绝，连老天都没有放弃你，你却要放弃，你不是洒脱，是逃避。”
我拍着她肩膀说道：“己不自救，神仙难救，本想帮你解决掉身上的小鬼，你若真想就这么放弃倒不如拔掉那些管子，到时还能照顾照顾我生意。”
我指了指那些输氧的设备，她看了许久转过头，试探道：“你真能帮我？”
“今日包厢内的话你也听到了，那车窗的手印和昨日我见到那只小鬼大小相似，很有可能是同一只。”
卜了了不解：“那怎么会缠上我呢？”
“还不怪你嘴馋。”
我耸耸肩：“要不是你吃了牛婆的阴食，她家的因果也不会落到你身上，如果这小鬼是牛家人招惹来，肯定是想着报复他们一家人，而你……只不过被它当成牛家人了。”
“这么倒霉！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经过开导，卜了了也意识到生命要为自己而活，这一次意外也正好能让她与舅舅一家脱离关系，她最终同意还阳。我本意是想做个好事积累阴德，却不曾料到生活从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