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回到房里，恒利给他将袍子褪去，着人打了洗澡水来。清洗干净，舒舒服服的躺在床里。忽然想起云襄来，问道：“夫人睡了吗？”

恒利回道：“方才楠儿说已经睡下。”

“嗯，恒顺怎么样？”

今天在提刑司，他让衙役重重打了一板子。恒利回道：“已经醒了，说是来给老爷跪谢，怕天色已晚，不敢打扰老爷，明儿一早就来。”

陆正微微点头：“你也去吧。”

恒利跪拜，将门带上，退出去了。翌日上午。恒利伺候陆正穿好衣帽，出得堂前，那恒顺早已站在远处，几个小碎步奔来，一下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昨日多谢老爷救命，小人无以为报。”

“起来吧，昨天你护老夫人，有赏。”

着令拿二两银子给他。恒顺欢天喜地的谢了。楠儿进来禀告，说夫人、老夫人，让老爷去园子里用饭。行到园中，却只云襄一人在吃早饭。陆正坐在她身旁，问道：“娘呢？”

“娘刚走。”

此时正值秋季，园中秋菊盛开，池旁小溪流淌。晨间吹来几缕微风，沁人心脾。云襄放下碗筷，笑道：“相公何不给这园子起个名字？”

“我瞧这秋菊甚多，不如就叫抱香园吧。”

“取自‘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二人正在说笑，恒利急匆匆来报。说是正气钱庄王掌柜，求见夫人。得了陆正允许，云襄起身离开。吃过便饭，陆正刚到外面，就看见云襄喜悦的面孔。“王掌柜与我三间铺子，除去原先两间妙味斋，还要约好的那家新铺子，一共三间，用你的画抵了，共算二十万两。”

陆正笑吟吟道：“二十万虽不是小数目，但妙味斋总是回到咱们自己手里。”

“不错。”

这妙味斋是云襄的心血。她如何不喜？二人说了几句话，云襄便出门去妙味斋。陆正回到书房，恒顺捧着一封信，说是王掌柜留下的。陆正一言不发接过信，进门拆开来看。“如东家所料，云锡之得二十万两，准备尽数投在古玩生意里，与刑部侍郎郑宗明家的公子，郑显联合在一起。”

“据我所查，这郑显并未真心弄古玩，只是用惯常的把戏骗骗富家公子的银钱使。”

“此等骗银钱的把戏，在京城几个官宦官子弟手里，已经玩转了。”

“东家如果需要这些官宦子弟的信息，我再去查。”

陆正当即回了一个“查”字。之后用蜜蜡封好，责令恒顺送去正气钱庄。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云锡之得了钱，就全部转身投给古玩。他投的越多，就赔的越厉害。对方是刑部侍郎的公子，他就算事后想去找麻烦，都无计可施。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正站在桌前，提笔写了会儿字。门外恒顺说道：“老爷，小的回来啦。”

“进来。”

“这是王掌柜回给老爷的信。”

“这么快？”

陆正将信摊开。只见上面写着：“东家，我还未查郑显的事，已有人帮忙查好了，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那人姓黄，不肯透露姓名，说是您的旧识。”

黄？陆正立马想起黄忠则来。心中顿时有些古怪。这个黄忠则一直在暗处监视自己？他本来一想到被监视，心中有气。但是转念又想，此人是奉了官家之命，才来监视自己，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己如今是“小小庶民”，那人要来监视，天底下谁也躲不过去。而且黄忠则里里外外都透着要巴结讨好的意思。这不。才刚想喝口水，还没开口，人家就把水给送来。“郑显、姚和、段农台三人联合起来，已经把京城不少富家子弟玩弄，用的都是古玩的招数。”

“名为合伙，实则骗钱。”

“郑显是刑部侍郎郑宗明的公子。”

“姚和是吏部侍郎姚安定的公子。”

“段农台是兵部侍郎段淳的公子。”

“这三位都有家里大人撑腰，所以那些富家子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陆正心想：“刑部、吏部、兵部，这三家可不简单哩。”

“黄忠则知道这事儿，说明官家也知道。”

“居然放任这些人滥用私权，谋取私利。”

“虽说那些富家弟子，诸如云锡之者尽是草包，但如此骗人钱财，也是不该。”

“只是这三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侍郎而已”“官家何以明知，而不去约束呢？”

“想必背后定有大人物撑着。”

他不由便想起那位来。要说当今朝堂最坏的，就是护国公郑九成，官任枢密使、太师。这个郑显的父亲，郑宗明，就是郑太师的远房侄儿。也是郑显的叔祖。所以由此可见，这三个官家子弟多半以郑显为首。背后十之八九有郑太师罩着，不然不敢如此放肆。陆正将信烧掉。他对朝堂这些关系不感兴趣。但他对云家的事情比较感兴趣。他不能任由云锡之这样的坏人得逞。尤其是，他竟然已经开始，将魔爪伸向戚夫人。这是陆正绝对不允许的。“云家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受过他恩惠，忍耐云锡之多年，已算是报了恩情。”

“如今他对我娘出手，我就再也不能容他。”

他料定以云锡之人品心性，这二十万肯定远远不够。当即回信给王掌柜，令他暗中“资助”云锡之，无条件借银给他。这云锡之是个草包无能之辈。偏偏让云家老太太娇生惯养，哄得胆子奇大。他是“不怕事”的主。陆正明白，借钱给他越多，他篓子就捅的越大。届时出了事，还不怕他不认栽吗？对付这种人，简直是手到擒来。王掌柜得了陆正的信，半晌都看不明白这个庄家的意思。想去问吧，又不敢。要知道这个庄家面上虽然笑呵呵的，但是心里非常不喜欢笨蛋。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全凭着最能心领神会庄家的意思。当即大笔一挥。就去办事了。反正不管能不能明白庄家的意思，这纸上的字儿，总是黑白分明，看的真真切切。庄家既说要给云锡之借钱，那就无条件把钱借给他，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