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欣竹忍不住追问：“高爷爷，你快说呀，到底是不是坏人投毒呀？”

高望明回答：“渔池里投多了生牛粪。你看，这不是很奇怪吗？自从青毛牯吃光了苏丹草，我投下池的牛粪都是前些日子存放在粪池里，发酵，腐烂了的呀！怎么会一下变成生牛粪，使渔池严重缺氧呢？奇怪呀！奇怪呀！”

李玉观听了高老师的叙说，眉峰耸动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转身，犀利的目光紧盯在了水欣竹脸上。他威严地问道：“欣竹！罚你做的事，完成了没有？”

水欣竹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每天三担牛屎，不多不少。”

李玉观问：“你没有讲假话？”

水欣竹回答：“讲了假话，你罚我每天往渔池里投六担牛屎。”

李玉观又问：“你投的是生牛粪，还是熟牛粪？”

水欣竹回答：“牛粪就是牛粪嘛！也用得着锅子煮熟吗？”

“好啊！”

李玉观揪住水欣竹的耳朵，狠狠地说：“原来是你这个坏蛋干的好事呀！”

顿时，好多双眼睛都盯在水欣竹身上。李桃花大吃一惊，慌张地挤了过来。这回，水欣竹并不害怕舅舅，扳住揪着他耳朵的手，大声说：“我怕你发疯了呢！我是坏蛋呀？”

高望明拉开李玉观，捧起水欣竹的脸蛋，亲切地问：“青毛牯吃了苏丹草以后的这几天，你每天都往渔池里投了三担牛粪？”

水欣竹受了委屈，眼里流着泪水，轻轻“嗯”了一声。高望明说：“真糟糕，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水欣竹没有回答。他不愿意把心里的秘密告诉别人。高望明又问：“欣竹，你每天送的三担牛粪是从粪氹里舀的，还是拣的刚从牛屁眼里屙的？”

水欣竹回答：“刚从牛屁眼里屙的。”

不等高望明继续询问，李玉观火气旺盛地骂道：“你这个蠢宝！”

“不！不能怪他！”

高望明深沉地说：“他没有文化，懂得的知识太少了！”

李玉观说：“前几天，不是请你给业余农校讲授了养鱼的基本常识吗？我记得甲乙两个班合在一起听的呀！欣竹，你的耳朵扇蚊子去了？”

水欣竹说：“我没有听这一课。”

李玉观问：“你又逃学了？”

水欣竹回答：“那天的前一天，你就把我从业余农校开除了嘛！”

“这，”李玉观语塞了一下，说，“这都怪你自己调皮捣蛋嘛！你能怪谁？”

李桃花走上前，害羞地说：“高老师，我这伢儿又蠢又犟，拿起他没得药救呢！把你害到这种地步，我怎么对得起你老人家呀？”

说着，她流出难过的泪水。高望明安慰她说：“桃花妹仔，你莫急，欣竹年纪小，慢慢就会懂事的。”

李桃花说：“高老师，你肚里喝的墨水多，见的世面广，以后请你老人家帮我多教育他。切记莫看冷，就像你的儿媳妇给你多养了个孙儿。”

高望明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嗯！我确实有责任啦！往后，你们做父母的，最好莫动手就打，开口就骂，要耐心细致地启发教育，多传授一些新的知识给他。”

“嘿！”

李桃花的脑壳摇得像个货郎鼓，说：“高老师，你是晓得的啦！欣竹他爸爸是个粗人，心里鲁碗大一坨黑，只晓得三担牛屎六大堆。对伢儿们从来就不传授知识，不讲道理。我自己的文化水平也低，加上做鞋纳袜，弄饭挑水，还要田里地里，赶了屋里赶外头，忙得辫子搭桥，把教育伢儿们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高老师，请你积德行好，今后多帮助我管教这个孽物。”

她拉了水欣竹一把，说：“小杂种！听见没有？往后你要不听高爷爷的话，我就用鞋底板抽你。”

高望明拍了一下水欣竹的肩膀，爽朗地问：“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水欣竹单调地吐出一个字：“听！”

高望明说：“听，那就好了！今天，你跟我一起进县城去卖鱼吧！”

水欣竹张大眼睛问：“进县城卖鱼？”

高望明说：“嗯！像今天这种情况死的鱼，能吃。”

水欣竹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从没进过县城，好早就想去玩玩呢！”

“你就只晓得玩。”

李桃花白了儿子一眼，转望着高望明说：“他力气小，挑不起。再说你老人家的腿又不方便，不能走长路。进城卖鱼，应该我去。”

高望明说：“不！今天就要开秧门，擂茶槌落地要生根，工夫大忙，像你这样的劳力耽误不得。”

李桃花执意要去。高望明只好把藏在内心的更深一层想法，过早地告诉给她。老人伸出嘴巴，对着李桃花的耳朵，悄悄地说：“我是有意带他进城去，开阔他的眼界，让他晓得天地有好宽，需要学习的知识有好多，这也是一种教育呢！”

李桃花说：“高老师，你真是个有心人啦！”

高望明说：“哈哈！你莫过早地夸奖我啰！”

李玉观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他在自己尊重的老师面前，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就说：“高老师，队上的手扶拖拉机进县城去拖两千斤化肥回来，你实在要亲自带欣竹一起进县城去卖鱼，就顺便搭去搭回，省得腿疼。”

高望明想了想点头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