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遗漏？”

李天宠声音中有些怀疑。戚继光昂扬道：“俘虏己押至城下，还有兵丁在打扫战场上的尸体，砍首计功，抚台大人可遣员前去查看。”

“可别是杀良冒功吧？”

突然有人脱口来了这么一句，却是那城门守将赵德。戚继光注目他笑道：“说来巧了，这一股倭寇中足有过半是真倭，这些真倭容貌服色绝非大明所有，便是我想冒充，也没处弄来。”

瞬间城头上悄然无语，便是乡绅们也知道，倭寇中海盗多真倭少，真倭却是其中极为凶残者，只怕张经今年在功劳册上记的斩杀真倭的战功都不及戚继光说的多。一时真是难以置信。胡宗宪突然一声惊叫：“那边来了一支队伍，好生古怪！”

众人不免又探头出去，见新军押着一群绑缚着的服色杂乱之人，应该是倭寇俘虏。待他们到城下站定，便见得果然如戚继光所言，大半都是倭人的相貌装束。后面还有一乘大车，堆放着斩下来的首级，隐约也可见倭人发型，与中土大异，不免信了七八成，这时再看戚继光的眼神，就带着几分热切了。戚继光对那起先置疑的赵德道：“赵把总若是不信，鄙人这就派几名兄弟护送你往战场上巡看，不过五里路，一去即回。”

赵把总被戚继光打了脸，闷哼了声道：“不敢，戚参将战功赫赫，兄弟也早有耳闻，敢问这一场是如何打的？倭寇最擅长逃窜，怎的能不教他们逃了？”

这一问当真搔到戚继光痒处，他瞧着张居正和胡宗宪笑笑，迫不及待道：“我去岁与倭寇接连交战，见他们所配置火雷与火枪颇为精良，我军中皮甲难常挡一击。便寻思着如何利用火器，这几个月边接敌边琢磨，颇觉在江南诸省地面作战，火枪虽好，却不如步炮……”戚继光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他画图纸，在神机营那里定制了一批矮炮，可以搬上驮马随军转移，遇敌随时可以投入战事，而他的鸳鸯阵又如何将原来的弓箭手换成火枪，保护矮炮的火力覆盖，足以令三十丈以内的敌人无处可逃。那赵德虽然职位不低，可一直在杭州城内当守备，几乎不曾与倭寇当真交手过，被戚继光这样那样一说，听得晕头转向，起先还能问上一两句，后面几乎只能呆呆地听着戚继光滔滔不绝。就在这时，似乎是为了配合戚继光的演说，城下几名真倭忽然似有邪术般平地消失，城下一时沙飞石走，迷人眼目。众人正惊叫间，押送的新军中四五个小队瞬间各自发动，包抄在俘虏队两侧，一名用邪术潜行于地下的真倭，一露头便被鸳鸯阵的刀手斩杀于阵前。另外几名真倭砍断俘虏们的绳索率众逃走，而此时被护在阵后的矮炮开始轰轰放炮……众人这才知那先前遥远的雷鸣声是什么了。炮火在前方砸出漫天烟尘，当先逃跑的那名极悍勇的真倭倒在烟尘中，再也没爬起来。这一幕之后无人再质疑戚继光的战果，乡绅们把他当成了拯救杭州城危亡的英雄般吹捧着，李天宠和都司何贵铨便是想质疑他没有听张经调令，私自来杭州，也很难在这样的气氛中出口。胡宗宪颇为得意地哼着《浣纱记》中的曲子，张居正很能明白他的得意处，新军的这次表演实在完美，这伙倭寇来得也很是时候。即给张经的布局拖了后腿，又为戚继光的新军扬了名。一举实现了两大目标，这场大战不论结局如何，他胡宗宪都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