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形缥缈，几如神明。宁川却知道对方只是实力太强，以至于令人心生错觉罢了。在这个初生的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仙人的存在。老者点点头，宁川走在其身旁，二人一起来到一座凉亭里坐下。“听闻你下棋功夫了得，老朽想领教一二。”

老者含笑道，宁川也没有表达出不满之意，这名老者是宁川遇见过最强大的存在。比之那日遇见的黑龙，要强上一截。至少宁川在感应龙女修为的时候，还能嗅到丝丝威胁，但在眼前这名老者身上他感应不到任何修为气息，仿佛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更感应不到任何威胁的气息。宁川自然不会认为老者当真一点修为都没有。多半是实力太强，以至于宁川无法感应到对方的境界而已，由此宁川也在内心感慨。自己的实力在大部分人看来或许很强，可在真正的巨头面前，仍旧不够看。在绝对的实力优势面前，任何遁逃的想法都是虚妄。恐怕还没跑出多远，就被眼前的老者一巴掌拍死了，反而得不偿失。宁川心无旁骛与老者下棋，杀得老者差点丢盔弃甲，不过老者阅历终究比宁川要深厚不少，以老者的胜出结束了棋盘。“前辈何意？”

宁川问。老者笑了笑表示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见一见宁川而已。宁川沉默，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历，迟疑道：“晚辈又当如何称呼前辈？”

“老朽张羽子，世人称我为张道君。”

老者没有隐瞒，甚至还和和气气地说道：“当然，我不太喜欢张道君这个称呼，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老张。”

宁川猜测果然成真，张羽子便是龙虎山天师府的掌教，也是秋灵筠的师尊。“年轻人，何必整日愁眉苦脸？老朽此次下山，是想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张羽子含笑说道，宁川抬眸望向张羽子，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如今我被天下各路豪杰围剿，恐怕已时日无多，又如何能坦然自若？没有呼天抢地已实属难得。”

面对宁川的自嘲，张羽子不禁失笑。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些意思，难怪他那个宝贝徒弟对宁川格外喜爱，甚至不惜以肉身横渡大幕。“老朽会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可保你无虞。”

张羽子说道。“请前辈明说。”

宁川也说道。张羽子点了点棋盘，笑容渐渐敛去，“将你一身修为废去，然后再将昆仑剑交出来，以此取信于天下各大宗门豪杰。”

宁川沉默半晌，望向张羽子，“前辈若是我，会这么做么？”

张羽子哈哈大笑，“哈哈，有意思，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过老朽赞同你的想法，若是换成老朽也不会这么选择。”

这样做相当于自绝活路。当别人说你有威胁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威胁，否则后果会很惨。“不得不说，你的性子我很喜欢，与我那弟子一样。”

张羽子说着说着，语气低沉下来，“这是一个死局，我看不见破局的希望。刚才老朽所说的看似在开玩笑，又何尝不是真心话？”

宁川再次沉默。是啊。其实连他都意识到，几乎不可能有活路。除非有转机。可是这么多天下来，转机渺茫不可见，宁川早已做好死战的准备。张羽子接连叹气，宁川现在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宗门迫切想要除掉昆仑？哪怕昆仑已经成为废墟，昆仑传人也不成气候。“当年那一战，真的很惨烈，谁都不想让这个新生的世界再次分裂。”

张羽子道出实情。“还有一点。”

“有人推演出这个时代，会打破仙凡之隔，重新有人飞升成仙。不过成仙的名额只有三两个，而你的资质又太过逆天，没有人希望你夺走他们的成仙机缘。”

宁川一怔。这个观点是他头一次听见，却又显得十分现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不禁苦笑道：“成仙？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成仙之路茫茫，世上是否有仙人还得另论。”

“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您若是知晓的话还请回答。”

宁川想要给杨采薇找一条能够修炼的道路，杨采薇的体质是他见过最为特殊的，丹田内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无论如何都难以汇聚灵气。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宁川便是死也无憾了。张羽子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开口。宁川蹙眉，“很难？”

张羽子点点头，“她和你一样，都是昆仑遗族。”

这个信息让宁川颇为震惊。“当年昆仑被各大宗门联手剿灭之后，为了预防昆仑卷土重来，当时的各方巨头联手对昆仑剩余的弟子施加了一个血脉禁咒，让他们的血脉后人生生世世无法修炼！所以我才断定你的妻子是昆仑遗族，不出意外的话你们的孩子也会是相同的命运。”

宁川攥紧拳头，终于明白了缘由。眼看自己时日无多，却又无法为妻子与孩子寻到解决之法，便是死也不瞑目。他心中不解，当年昆仑做的事情真有那么过分，以至于引起天下的愤怒？可他怎么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昆仑之巅，宁川看见了泣血的仙女，那些或许是昔日留下的烙印。哭声之悲切，令宁川动容。但宁川也明白一个道理，当所有人都说昆仑是邪恶的，哪怕昆仑真有冤情也没有用。“如此说来，我为何又能修炼？”

宁川收起不满，询问自身异常。张羽子摇头表示不清楚，宁川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呢喃道：“我明白了，他们知道我是昆仑遗族，然后却又打破了血脉禁咒得以修炼，让那些人深感忌惮。为了我替昆仑报仇，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我说的对么？”

面对宁川凌厉的目光，张羽子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这大概是事实。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死而已，宁川没什么好怕的。其实早在一百年前，他就应该死去了，能多活一百年是得到了昆仑的馈赠。为昆仑战死，也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