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说这兽谷到底有多大?怎么咱们都走了好几日还是看不到边界?”
几日后,兽谷之中的一片灌木丛中,金虎的声音在响起,与几日前不同,此刻他浑身上下的衣服全都成了烂布,比老乞丐还更像乞丐。脸色也与先前大不相同,充满了油色,身上到处捆着青黑色的山藤,背上背着半副不知名怪物的残尸,正在四下张望着,向身后的老乞丐问道。在他身后,老乞丐正紧紧跟着。和几日前相比,老乞丐的神色也好了许多,走路时脚步蹒跚,但已没了大碍,手里拿着半截树枝做拐杖,行动倒是不比金虎慢上多少。此刻在老乞丐身后也背着一个用青黑色山藤编成的小筐,当中放了十几枚山果,颜色看去都不如何鲜艳,而且都有些干扁。“这个谁又知道?传闻狼神谷本身就是盘龙山的一部分,这里怕是直通了盘龙内部,你说盘龙山有多大?”
听到金虎询问,老乞丐扫了一眼四周,还是只能见到灌木荒草,便没好气说道。“盘龙山……”金虎闻言,也只能是苦笑。自古至今,多少人勇闯盘龙都铩羽而归,性命尚且保不住,谁又哪能知晓盘龙范围之广?“师傅,但总归咱们这几日运气还不错!旁人怕是没咱们这么好的运气了!”
此处只有两个人,金虎也觉得闷得慌,便一边向前走,又一边笑着说道。“算是吧!”
老乞丐这次倒是没有顶他,也悠悠说道。自那日离开了河边,金虎便背着老乞丐越过了火蚁洞穴,进入山林当中。本来两人是想借此逃出一线生机,却不想等他们到了山林中,才发现噩梦刚刚开始。方离开了火蚁穴的区域,两人气还没喘匀,便又从一座山林中逃了出来,因为那处山林中竟然生长着一种极为厉害的紫毛蜘蛛,那东西比之赤纹火蚁还歹毒几分,金虎亲眼看着一只拇指大小的紫毛蜘蛛只将一条青蟒咬了一下,那条青蟒便当即化为了血水。虽说金虎他们身上有兽牙项链,那些东西还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但两人却是决计不敢呆了。而等他们离开了紫毛蜘蛛的巢穴后,却不巧又走入了一片山核桃树区域,山核桃树本身对他们没什么危害,但是其树叶上却是极易滋生一种名为黄刺蛾的带刺青虫,此物通常不过豌豆大小,但是只要有一只落在人身上,人半边身子都会浮肿起来。金虎是才冲进去采了三个核桃,就看到老乞丐胖了一圈,赶紧带着老乞丐就往出跑,临了他也被咬了一下,结果那个夜晚,师徒俩都没心思睡觉了,硬是哀嚎了一夜。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师徒俩的运气也不怎么好,不是走路遇到了蛇窝,就是半夜睡觉时,被吸血蝙蝠盯上了。最惨的一次当属,师徒俩本来是在一边睡觉,结果珊瑚角兽和一只浑身生着黑色坚毛的猪状怪兽打了起来,直接将两人身边的大树撞断了,差点就要了老乞丐的一条腿,和金虎的半条命。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跑出去后,却发现身上原本已不多的金枳果也丢了个干净,结果又空着肚子饿了好几天。在那段日子里,两个人都感到深深的绝望,若是放他们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只怕也都坚持不下去了,但两个人在一处却坚持了下来。老乞丐知道自己若是不走,金虎定然会留下来陪自己,必死无疑,只能咬着牙上路。而金虎本身就忠厚,既然现在老乞丐身边就只有他一个徒弟,那他就是个死,也得把老乞丐活着带出去。而经过了那几日不堪回首的过往后,两个人也终于时来运转了。一日,两人走到一处草滩处,其旁边竟然有一眼灵泉,泉水甘甜无比,两人只是喝了些许,就感到精神头好了大半,而草滩当中更全是那一日金虎捡来的长毛兔子。许是这兽谷中多年已没有人的缘故,这些兔子见了两人竟也不怕,十分蠢萌地在两人身边乱窜。两人顿时大喜,金虎当天就打了十余只兔子,也不在生火,和老乞丐两人直接生吃,主要是他自己吃肉,给老乞丐喝血。只那一顿,就将两人的命救回了一半。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两人又在草滩边二三日,等到体力彻底恢复后,这才离开。原本按照两人的想法,这次也只是去探探路,若是外路不通,他们照旧回草滩当中渡日,但是不想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条大河,河中全是银梭鱼,而且不是原先上游河中的鱼苗可比,全是粗如长蛇的大鱼,只需捞上三两只就足够两人一天吃的。有如此好的兆头,两人自不会再回到草滩当中去抓兔子,便沿着河流一路向下走去,一日三餐都是以银梭鱼为主。或许真是如老乞丐所说,这银梭鱼和赤纹火蚁是天生的对头,在连吃了三日银梭鱼后,老乞丐的四肢终于恢复了知觉,起初也只是能够抬抬胳膊动动手,但是很快就能在金虎的搀扶下行走了,恢复的速度堪称神速。这当真算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而更为可喜的事情便是,自打老乞丐可以动弹之后,金虎便不用再时时刻刻背负着老乞丐,这倒不是金虎的缘故,而是老乞丐本身性子也很倔强,被徒弟背了一路,他已感觉相当丢人。原先老乞丐全身瘫痪,无计可施便不说了,现在能动了,自然是要顾忌脸面的,硬是不让金虎再背,让金虎给他折来一根树枝当手杖用。金虎拗不过老乞丐,最后只得给老乞丐折了一根树枝。在接下来的一两日里,河边上总能看到金虎虽然行走在前,确是不住回头去看老乞丐,唯恐老人再出什么意外,但最终事实证明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老乞丐虽然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根本就没有倒的意思,甚至在两天的磨炼之后,老人的步伐已经能够跟上金虎,吃饭排泄之类的事也不用再麻烦金虎。对此,金虎心中也是欢喜,便尽量按老人的意思,让老人多活动一下,舒展筋骨,而他也终于可以专心打猎了。恰巧他们这时来到了一片草原上,放眼望去都是状如牛羊的走兽,这可都是食物,单单看着,两人就不饿。但是,真要想将这些东西吃到嘴里,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这些东西都跑得飞快,若是硬来,师徒两人一起上,也搞不到一只。金虎便只能学起出其不意的狩猎方法,当真如山中猛虎一般潜伏在一旁,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一举杀出,定个生死。这忙老乞丐是绑不上了,但他也是闲不住,便又动手做了那个背筐,将所过灌木上的水果采集一些,和金虎带回来的血肉主食搭配,倒是荤素齐全,令两人的气色又好了几分。这段时间里,两人再不会为饥饿所困,终于有时间可以想些别的事情了。金虎总是不住梦到金豹、金虬和妹妹金洋,一直在担心他们到底怎样了,而老乞丐则始终一言不发,总是看着四周的山林出神。金虎知道老人又是因为自己行动不便而伤神,便开始有的没的寻找各种借口和老人说话,就是怕老人多想。起初,金虎也很难开口,毕竟他本人也不是爱说话的主,但时间一长,口中的问题简直比金虬还要多,便出现了先前的一幕。“师傅,你说宋家庄那群家伙能不能活下来?”
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金虎忽然又开口说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梦椟逼他们做的事情,金虎可是一点都没忘,若是再见到梦椟自然要好好报复一番,现在就只能先口头出气。“哼哼!鬼鳞鳐也是上古出名的凶兽,若不是你我师徒被冲到了蚁穴边,赤纹火蚁又有几分克制鬼鳞鳐,你我师徒也难逃一劫,他们想跑,没那么容易!”
提起宋家庄人,老乞丐也是一阵冷笑,明显在他的心里,也是恨透了梦椟这一帮子人。“那这样林子和教头他们岂不是也危险了?”
金虎也跟着笑了几声,只要能想想梦椟等人的狼狈模样,他就感觉心中一阵畅快,但紧接着神色也是一变,他们能活下来可是全靠运气使然,王林等人也就不见得会有这种运气了。“少瞎琢磨,咱们来得这块地方应该算是兽谷的核心所在,才如此凶险!旁的地方不比外面山林危险多少,毕竟这地方是狼神一脉用来磨炼族人的秘地,又不是真正的死地。只要他们机灵点,不自己找死,还不至于落得咱们这幅田地!”
老乞丐闻言心中也是向下一沉,但脸上却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反而开口训斥金虎,不要多想。金虎闻言,心中稍安,但紧接着又惊奇问道:“师傅,你说这地方是用来磨炼族人的,那这先前狼神一脉的先祖心也忒大了些,竟然在这地方放了那么多凶物,只怕开启一次,便会死伤过半,或许全数死绝,这到底又是图个什么呢?”
“毒中毒,养王中王,一个真正的强者比之普通族人的作用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老乞丐笑了笑,说道。金虎脑海中蓦地响起惊雷闪电,他又想起了金虬,他的那个弟弟,金虬的实力如今已到了可屠妖兽的可怕地步,一个人出山所得足足多过猎人队其他成员,确实不能比。而且,再细想一下,这地方对于他们来说虽然如同炼狱一般,但若是把金虬放进来,只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以他的好奇心和那种好战的性格,不将这兽谷掀个底朝天,只怕不算晚。或许,狼神一脉的先祖打算选中的就是像金虬一般的人。心中激动了一段时间,金虎很快又冷静下来了,此番大会的最终奖励是狼神的封号,这对盘龙山地域的所有人都有极强的诱惑,金虎若说是无动于衷,那纯粹是自欺欺人,但这一段时间的煎熬下来,金虎也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分量,连这个区区的兽谷他都适应得如此艰辛,那面对整个盘龙山,他又该如何自处?“师傅,你说若是后面咱们能遇到教头和林子他们,咱们能直接退出,回去吗?”
狼神的尊位,千百年来尚无一人能够继承,金虎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份能力,心中不由升起了退意,毕竟在这地方苦巴巴熬着,倒还真不如回到家中,看看父亲金坚,妹妹金洋,再和金豹他们一起去山林里面狩猎,来得痛快。“但愿吧!”
这次老乞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模棱两可说了一句。老乞丐毕竟在这世上活得时日多了,见识得阴谋诡计多了,对这一次的狼神大典也能看得通透些。这一次,宋家庄叶家村和贺家村都是卯足了劲要将狼神尊位收在自家手里,好能以盘龙山为依托,整合狼神殿乃是应州地界上所有势力,与九州大陆上的其他大势力分庭抗礼,这样的机会这些人好不容易攥到了手里,又岂肯放过?只要此事没有着落,他们这些受人控制的棋子又岂能离开?但是,这话老乞丐便不便与金虎明说了,省得打击金虎积极性。金虎也能听出老乞丐话里的敷衍意思,心中也多少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达成,一时也是无话可说。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时间,渐渐的,身边的灌木也逐渐变得稀疏起来,在前面出现了一片高如十余丈的石壁,石壁前生长着好些参天大树,密密麻麻,将石壁下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留出上端的一截石壁,看去也是残破不堪。“师傅,这里似乎以前住过人,咱们可要过去看看?”
金虎又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向老乞丐问道。此处树木虽然生得乱七八糟,但是从其方位和树种位置来看,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应是人为种植的。在山里,若是有人花费大力气种植树木,那定然是为了充做屏障,防御猛兽。金虎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些树木是起着和金家庄村外栅栏一个作用,那后面定然是一处荒废的村庄,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也不好说,金虎自己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便只有询问老乞丐。“进去看看!最坏也不过就是再逃!”
老乞丐这时的心态明显好了许多,只是看了看树木,便持拐杖,当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