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骏随即翻开了书页,只见在当中布满了黑色的九州通用语,密密麻麻,好似无数的苍蝇头。一望,便令人不由地头皮发麻,孙骏却看得津津有味。不多时,便翻到了中间部分,书页中不光有字,还有若干图案,画着飞镖飞刀袖箭等暗青子物事,而且越往后越是繁琐,开始有盾牌、怪刀等东西出现,而在最后的几页中,出现了一件铁衣,孙骏顿时更为欣喜。书上所画的铁衣和他身上穿得样式极像,算是系出同源,但书上所画的铁衣明显狰狞许多,也不仅是个王八壳,还有钩爪刺矛等兵器,与之相比,孙骏先前穿得就是个残次品。在图案的左上角方向,有着几个漆黑的大字,同样是用黑色的九州通用语写成,“玄龟甲”,这便是先前孙骏所穿的那件衣服的称谓。孙骏看了一阵,忽然又合上了书卷,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玄龟甲的炼制不仅要大量的寒铁,竟然还需要神兽级别妖兽的骨骸和千年银须草才行,神兽骨骸倒是好办,到时可以请大哥帮忙,这银须草可让我上哪里去找……赵兄这个混蛋,难怪肯将这本书给我看,原来这里面记载的多数东西都是无用之物,可恶!真是白可惜了,我的那么多宝贝了……”孙骏说着,也算是解答了这本百万千机子为何在他手中的问题。此书据传乃是山外势力千雀宗的镇山之宝,不知如何落在了赵进手里,并仗此盘龙山中好生修炼一番,实力已到一流高手之境,好生令人羡慕。别的高手到了此境界,旁人都不敢前去询问,自然不知所练的是什么功夫。但奈何赵进自幼口风便不如何紧,先前曾许诺过将自己的功法传于金贝,令金贝喜不自胜,只是后来金贝得到了天目策,才不再那么急切求他,当时所有人都很是匆忙,这事便一直耽搁到了出山。出山后,或许是诱惑金贝随他而去的缘由,他的口风再度传出,金贝怎么想得尚不知晓,但这消息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孙骏的耳朵里。当时,孙骏正在为不能入山修行的事而烦恼,闻讯当即大喜过望,便立刻找上了赵进,希望做了这笔买卖。这事不用说,赵进当即便收了口风,一张脸当即黑了下来,要赶他出去。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怕就要就此打住了,但是不曾想孙骏和金虬是一类人,脸皮本来就比城墙还厚,这段时间跑江湖,更是把别人的唾沫星子,当甘雨承接,压根就不吃这一套。而且,孙骏也不是金贝,只会空口求人,人家来时是带着礼物来的,足足上百杆长枪,基本上都是八成新,完全经得住这群初出深山高手的折腾。当时正是大伙出山的时候,所有人都缺兵器,赵进更是急得不行,他被派往的野狼口地处最前线,若是搞不到兵器,那相当于带着这些人去上刑场。这时,见孙骏拿出这么多好兵器,自然高兴,事情自然也就是可以谈谈的了。接下来,两个人又经过若干回讨价还价,孙骏在又付出了上百柄上佳兵刃,和承诺三月再送对方二百兵刃的代价后,终于将赵进视若性命的百万千机子借到了手中,而且只可看三月,到时还得还。这些条件孙骏自然不理,铁血之中别人或许有手头紧张的时候,他带的商队可是铁血的生命源泉,随便捎些东西,都足够偿还。但当他将书拿在手中后,不由有些后悔了,这本书根本便不是指导修行的书,甚至连秘籍都不算,竟然是研究暗青子这一等偏门手段的书,他的那些兵刃交换得委实有些亏了。就为了这么本破书,他马帮的半数家当都没了,要知道他付出的那些兵刃什么的,可都不是天上刮大风吹来的,都是他一点一点偷运载进来的,很不容易!现在就为了这么本破书,全都没了,当时他是当真生出了烧书的冲动,但随后却又生生忍住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为了不让自己的钱白花,他开始仔细研读百万千机子,从中学到了一门发射暗器的手法,号称千羽杀,另一个则就是先前救了他一命的物事,那件玄龟甲衣。孙骏是明白人,知道战争考验的不是谁能杀多少人,而是如何能笑着活到最后,所以看到玄龟衣甲造图时,便用上了心,恰巧那时他正好人在首阳山,已经得到了其中一份主材料,虽说寒铁无法锻造,但他也没忘先给自己弄件残次品防身,这会总算派上用场了。心中感慨之余,他心中不由起了计较,开始思量就近的兵器商行所在,一则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二则他那本百万千机子是以暗器入门的秘籍,如要修习,他需要大量的暗器来武装自己,而玄龟甲如此好用,自然还是要多弄几件防身的。孙骏自己想了一阵,便开始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马厩当中伙计们铡草的声音已经停下,看来已是去和叶二娘一并去避难了,而他的手下的那几个守夜的人也已散开,呈扇形防备着前方的酒肆。孙骏见并无破绽,便自顾自钻进了稻草堆里,将自己的身影遮掩得丝毫不露,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望着马厩四周断墙的方向,呼吸压得极底。而此刻,在小叶酒肆前面的饮食间内,早已空无一人,大门被从外面关上了,门环在不住吱呀吱呀地响。在其地下三丈多处,有一个开凿出的洞窟,一路绵延向外伸展,叶二娘几人正打着火把,在里面前行,身上都背着包裹,随着走动,里面传出清脆的响声,是金银细软等物。“走快些!想死是怎么着?”
叶二娘脸色极为不好,看着先前挪得稍慢些的伙计,气就不打一处,当即便是一脚。伙计被踢得差点扑倒在地,但也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忙爬起来,向前匆匆走去,免得再被她当了出气筒。此刻,在酒肆之中居住的人,大多已经醒来。夜深人静,已是杀人的好时候,他们已能嗅到空气中散发着的淡淡的血腥气味。老实讲,他们都已经有些后悔留在此处,但先前没走,现在便更不能走,以往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们,此处定已被团团包围了,现在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唯一的生机只能是双方打起来,那时候才能趁乱溜。二楼最东侧,紧靠着叶二娘寝房的隔壁,一身黑衣的金虬正端坐在桌前,将窗子打开了小半,借着月色,在看手中的一件物事。这是一块木牌,上面弯弯扭扭标记着若干红点,自木盘正侧一路延续到了背面,恍如漫天星斗。每一个红点四周,都有着若干小字在标注着,此刻金虬的目光正停留在一个标示着酒肆的红点处。此物若是随行等人看到,定然会认出这正是孙骏的那副路道图。若见此物落在旁人的身上,定也会吃惊一番,毕竟此物是孙骏这半年心血所成,平日里可是不容旁人触其一指,如何肯送给旁人看。但是如今,随行之人都已知金虬身份,此事也就多怪不怪了,甚至连孙骏本人也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金虬的目光在酒肆处停留了片刻,便将目光又投向了其中一个稍微大些的红点上,其上标示着汴梁,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宋国的首都。自那日察觉到铁血有兵器供应不足的危机后,金虬也开始行动起来,他深入了数次盘龙山,将山中往年遗留下来的兵器搜刮了一番。由于他大开盘龙山,进去的人太多,多数容易找得都被瓜分了,只剩下一些实在难搞的还留着,不是一旁有魔兽守卫,就是在绝谷之中,他耗尽气力也只找到了数百把入品的武器,这已是不少,但对于他麾下的大军而言,还只是杯水车薪。成立铁血,剿灭土匪盟,为死去的人复仇,这是他的夙愿。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都能令金虬变得专注,盘龙山已不可指望,公孙商一时也无计可施,他便只有往首阳山去走了一番,却亲眼看到一块寒铁将炼钢炉炸得粉碎,若非他出手,当时的那位铁匠怕早已死了。看来这也算是一条死路,最起码短时间内怕是没希望做到了。金虬头疼之际,忽然不知听谁提了一嘴,说是在宋国的大都汴梁有一个铁匠,极为善铸兵器,或许能拿寒铁有办法。本来此事,只需要派一两个得力的人出来便可,但金虬心中着急,再加上这一段时间金洋与紫露之间的关系日渐恶化,他已烦得不行,便直接抓了孙骏,亲自出马。此事,铁血之中知道的也只有公孙商紫露几人,他走时将紫露已送回山中,而他不在自也瞒不了公孙商,索性告之,让他放出自己入山的风声,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眼睛向别处移了移,好方便他行事。“还有三千里……”金虬看了看路道图上酒肆和汴梁城之间的距离,在口中喃喃道。这段日子他虽一直藏身在马车中,从不露面,但与车外的行程却是一清二楚。一路上孙骏为了避免与土匪盟起冲突,特地选择了从应州奔苍州,然后再从苍州绕道并州的路线,一路走走停停,大部都与路道图相符,以此推算,下面还有多少路程,并不难算。金虬将路道图放在了桌上,目光向窗外投去。自这里起,西北方,万里之外,有他的家,还有他所珍视的那些亲人,他们在盼望着他,而他却孤身在外,一股乡愁不由在心间升起,金虬这一时目光也显得不那么冰冷。但紧接着,他目光一闪,又将一切挥之脑后,便将窗户关上,准备上床歇息了。这一夜会不安宁,但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事情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孙骏有能力应对一切。而且他这一次本来就是顺道出来的,并没有给孙骏等人保驾护航的意思,反倒是想借此看看孙骏等人到底成长了几分。他径直坐在了床上,便打算开始修习白象大师传他的静心咒,他的身体为魔功侵蚀,若有一日不驱除静心,都会惹出麻烦来,着实不敢大意。随着几声轻语,他的额头处当即闪出了一枚佛印,胸前的月光石也开始闪耀光芒,黑气一涌,他即将入定……蓦地,他眼忽然睁开了,他察觉到门外有人,正在靠近他的房门,心中不由一恼,他没有招惹别的人的意思,但是却还没脾气好到任人欺负,同时在心中给孙骏也好生记了一笔,让他去守夜,结果人才走,就有人悄无声息来他这里串门子,简直荒唐!金虬目中一寒,手上当即闪起阵阵黑气,已做好给来人一击的准备。“这位少爷,在下有事相求,可否一见?”
就在这时,门外的那个人影忽然停下了,站在门前轻拍了几下说道。金虬皱起了眉头,本打算赶人走,他才没工夫和不相干的人说唱论短,但念头一转,忽然却又改了主意。“稍待!”
他说道,直接起身,前去开门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