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三人如此模样,老婆子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向几人解释道:“此处乃是通天道,连接着汴梁城下的千寻石室,这千寻石室正是此次群英会选定之处,下去时需乘本会特别定制的宝车,宝车每次使用也价值不菲,足足需要十金,但三位乃是贵客,自然不需要如此麻烦。”
他说着,拿起手边的拐杖一拔,当即拐杖从中间处断开,露出一枚小小铜铃。以金虬目力所见,铜铃上满是绿绣,积了厚厚一层,隔断了上面的一个浅显图案,那似乎是一个桥头。“叮铃铃……”老婆子拿起铜铃,轻轻一摇,当即一阵清脆的声音自上传递出来,也不向外传远,齐齐向着下方的孔洞中传去,回响声不断。大约过了半刻,下方也同样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铜铃声,紧接着还有沉重的交错声响起。不多时,三人便看到一座三丈来高,方圆丈余的青铜大车从孔洞中徐徐攀出,车身上也满是铜锈,似乎是年代极为久远之物,同时有一阵阵若隐若显的杀气传出,使得车身整个显得有几分狰狞。“好一辆蓐收神车!久闻人言群英会强,先前尚且不信,不想今日便得见如此神物,在下钦佩!”
李应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当即抚掌大笑起来。金虬与孙骏眼中也是一惊,蓐收乃是传说中的金正,乃是上古年间的神祗,与其相关之物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残留于世的东西,已算得上是神迹,不想被这些人就这样使用,倒真算得上是大开眼界。“哈哈……阁下谬赞了!此物并非蓐收神车,乃是本会多年前无意获得的一件仿制品,本会虽然有些势力,但还不至于这般暴殄天物。”
老婆子脸上一脸欣喜,又解释道。“哦!原来如此。”
金虬三人当即露出了茅塞顿开的神情,一时间令老婆子心中更为得意了几分。“三位,盛会片刻便将开始,请上车!”
老婆子伸手将面前的车门打开了,向三人做出了请的动作。李应当前行去,金虬和孙骏两人跟着,到了车内。“三位,祝你们好运。”
老婆子笑着向三人说道,将车门合上,拿出铜铃轻轻一摇,便听车身吱呀一声,开始向着下面深邃的孔洞中徐徐落去,而外面,老婆子又弯起了腰,守在了门后。“哈哈……美酒美味,美人在膝,人生一乐,何其快哉!”
“江山风云起我辈,万点朱唇一砂红!”
……随着青铜大车行入了地下,孔洞中的声音也愈加响亮,也不知其都是来自何处,有逍遥之士的醉生梦死,也有有志之徒的长吁短叹,短短的瞬息间,似乎便已经历了人生百态,真兮假兮,世间的一切都好似成为了幻梦。三人中除去孙骏眼中出现片刻恍惚,金虬与李应都始终不为所动,眼中保持着清明。“千寻石室本名魍魉道,乃是此地一处地下天生的古怪场所,能够将千万里之外的声音拘禁于此,迷人心性,上古年间乃是威名赫赫的险地,但在那场关乎九州气数的逐鹿之战中被炎君所毁,最终只剩下这等虚有其表的空境,也算得上是世事蹉跎。”
李应看了一眼身边眼神迷离的孙骏,笑着解释道,声音不大,但直透心神,令孙骏神情一震。“这样的魔音,在师兄口中自算不得什么,但小弟可没有这般底气。”
战场厮杀时,便是一刻的走神,都有可能横尸荒野,孙骏脊梁骨发凉,吐了吐舌头,酸溜溜说道。李应无奈摇了摇头,金虬则仿若未闻,只是站在一旁,但眼光却在不住闪动。李应口中的炎君他并不陌生,乃是上古时赫赫有名的魃女,在唐门的地位仅次于炎帝与尧帝,也算得上是他这半个唐门中人的先祖,不想他随意走了这一遭,就能得见故地,倒真算是缘分。金虬向前急走几步,一伸手将车窗打开了。“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即,车内的古怪声音增强了数倍,孙骏连忙捂上了耳朵,惊恐叫道。李应声色也变了几变,透过车窗,他能够看到外面的石壁上正浮现出诸多幻象,有成群结队纵马踏青的青年游子,有络绎不绝雨中起舞的曼妙纱娥,还有许多在纵酒狂欢之人……这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想所望的美好之物。有那么一瞬间,他有心放下身上的担子,去拥抱眼前这一切。但是,当他方向前踏出一步,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游子忽然成为了亡灵,纱娥也便成了骷颅,而那些饮酒狂欢的人面目也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它们喝得不再是酒,而是浑浊着碎肉的血浆,那一切都如同大海一样拍打过来。李应心中当即便是一寒,正要向后跃去,闪开这可怕的攻击,同时他手一抖,一把短枪已在了手里。呼!但就在这时,在他的正前方忽然升腾起一阵黑气,黑气之中有着道道血痕闪耀,如同漩涡一般在诸般异象中旋转,四周的骷髅亡灵但凡被扫中,当即便化为了粉末,其他的亡灵开始惊恐向外逃窜,但还是如流水般向漩涡飞去,被搅成了碎片。“哈……”李应长喘了一口气,眼前的诸多异象已经消失,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正站在另一处车窗前,方才那一跃要是跃出,定然是要出去的,不禁心中也升起了阵阵寒意。再看前方黑色漩涡出现处,金虬仍开着窗户,在向外张望。外面仍是一片漆黑,有无数的黑色洞孔正在快速闪过,其中的声音极为刺耳,与先前幻境中的诸般异象极为相近。“阿虬,多谢你方才出手相助。”
虽眼前不再有幻象出现,但李应也不敢再看,走到金虬身后,致谢道。金虬并未理睬他,目光仍在不住注视着外面,却并未看那些孔洞。“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迟了!”
金虬冷冷道。李应和孙骏两人眼中闪过一阵无奈,这群英会说是子时开始,他们下来时时间已是不早,而现在在这通道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尚看不到出处,怕是真的要迟了。“应该不会,商道重信,若是这样待客,日后此处怕是不用开门了。”
李应笑着说道,算是对金虬的宽慰。“重信,更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没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金虬只是一阵冷笑,接着,他径直向外一纵,跃了下去。“阿虬……”李应两人顿时大急,也顾不得畏惧车外的阵阵诡异声音,冲到车窗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虬消失在眼前。“师兄,现在怎办?”
孙骏脸色发白地问道,他自然明白金虬是什么意思,以其如今的行径,坐以待毙这等事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他这是自己去寻路了,这等情形,若是在别处,他自然是紧紧跟着,没有别的话,但在这古怪的地方,孙骏心中慌得厉害,竟有些不敢。“还能怎办?跟上!”
李应脸上闪过一阵无奈,他身上当即闪出几道青光,将手中的短枪一横,人便紧跟着向下方跃去。眼前李应也快要消失不见了,孙骏一咬牙,也向下重重跃了过去,顷刻间,他只是感觉自己如同坠落在了云海之中,浩浩荡荡,无处攀援,再加上此处特有的古怪魔音,迎面而来的风便似一个个强敌持枪杀来,孙骏也没有别的办法,当即使出了乌龟术,整个人缩在了自己的铠甲之中,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叮铃铃……”就在三人离开青铜大车的瞬间,在下方千寻石室最深处的一间石室中忽然铜铃之声大响,在一面串着数十串铜钱的铜盘中,又有三枚铜钱落下,发出响脆的声音。在石室的另一面,正有两个分别穿着黑衣与白衣的耄耋老者正在看书,书面上尽数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无字无画,乏味得厉害,但两人却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就在这时,铜铃声响起。坐在左边的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抬起头,看了一眼铜盘,忽然大笑道:“铁兄,你这改造的蓐收神车不管用,又有性子急的,不耐烦了!”
“是车不管用,还是人故意作祟,江兄你比我应该清楚。”
右边的黑衣老者连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一卷书上,不舍得离开一丝一毫。“铁兄,你这话可就有些伤人了,搞得似乎是我故意与人为难一样。”
白衣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便又继续笑道。“是你,还是你的主子,可有区别么?”
黑衣老者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看其面色比之身上的黑衣还要黑上几分,脸上胡子拉喳,很是不修边幅,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力量感,仿佛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哈哈……铁兄,多少年过去了,你的这脾气可是一点也没改!”
白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最终还是压制了下去,无奈摇了摇头道。黑衣老者则是连话也不愿意再说上一句,只是在看书。“好了!这本副卷,什么时候都能再看,且说说这几个该怎样处置吧!”
白袍老者伸手自黑衣老者手中夺下了书,问道。黑衣老者眼中满是不舍,但还是任由对方拿去,稍微缓了一下神,便又冷冷道:“该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
“那也好!”
白袍老者点了点头道,“既然主公有命,不许别的势力参与此番群英会,这等桀骜不驯之辈自然应该提前剪除,主公不在,得需你我二人同时发号方可!”
说着,白袍老者便向石室边的一间小石室走去。黑袍老者依依不舍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卷书,也跟了出去。这时,那本两人皆在看得出神的书卷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了古神兵鉴四个大字。下一刻,那间小石室中忽然响声大作,还有和外面一样古怪的声音传出,一时间,在千寻石室的诸多石室中同时响声大作,有十数个黑影从石室中射了出去,很快消失不见了。而此刻在外面的魍魉道中,正有三个身影正在快速下落着。最前端的金虬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与魍魉道中的阴暗融为一体,闪过的瞬间只有阵阵尖锐风声响起。与他相比,身后的李应可有耀眼得多,在其身周围闪起一团团的青色气息,无形无质,似风似水,脚下更踩踏着一个青色的八卦图案,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在外。在两人身后,孙骏倒是安静得多,就是一个铁球在下坠。“到了!”
三人就这样一路下坠,也不知过了多久后,下方开始有白色的光亮闪出,李应眼中当即闪起一丝喜色,他已能看到下方光亮中似乎是一片广场,正有无数人在闪动,应是群英会聚集之处不假。但就在这时,魍魉道四周忽然闪出两面丈余的钉板,向三人砸来……